“自古以来,贤寡而昏多,皇权无上是错的!”
李长安一句话,把司马光震得愣在当场,半天都没吐出来一个字儿。
你们几个臭小子不是帝党么,不是要为了赵顼亲政而斗争么,怎么还真打算反...,不对,也不能反皇权吧。
皇权是什么,是秦始皇以来,天下的终极治理模式。
是国王这一形式,发展到极致的形态,是一千多年以来,所有人都接受并收益的形态。
当然,这里的人指的是肉食者。
皇权无上怎么会错呢?
没有一个终极裁判者,朝堂就必须有一个独掌大权的人,那就会出现“丞相”、“大将军”。
汉、晋、隋唐,殷鉴不远。
大宋建国,想要不走汉唐老路,又不让武人治国,那就必须制衡。
制衡的代价就是叠床架屋,就是拖拖拉拉,就是没人能独掌大权,就是需要一个调和者一个裁决者。
“司马叔父史学大家,能不能告诉我,自周文王之后,天下共有多少位贤明君主,占总数的几成?”
司马光写《资治通鉴》,对历代帝王事那是熟的不能再熟。
天下贤王少之又少,即便从文王往下算,也超不过五十位。而从文王到今天,天下的君王总数,怎么也要超过一千了吧。千分之五十,也就是百分之五,二十分之一。
每二十位君主里,才会有一位贤明的!
轰,他感觉脑子忽悠一下,天旋地转了起来,伸手去扶东西,正好被司马康接住。
“事实可证,君主并不天然贤明,更没有什么天生圣人,都是人,都是有七情六欲,会有私心,会犯错的人!”
司马光微闭双眼,栽栽愣愣的在椅子坐下,气息紊乱。
是啊,天下哪儿来的那么多贤明君主。绝大多数,只能算作是庸人罢了。
一旦到了王朝末期,往往昏君叠出,根本不给天下机会。
啊!我学史多年,怎么会连这个结论都没注意到呢?李长安多大,才二十二岁,此人见地为何如此之深。
不对,我不是没注意到,而是不敢注意到。
我是君臣父子论的受益者,是向往权力,并且要主动来媾和的媚权者!
啊!我居然丢失了史家最重要的原则,成了一个汲汲于名利的庸俗的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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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又怎么样,天下士人,谁不是如此?
赵普么,吕夷简么,范仲淹么,富弼么,王安石么?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不是我庸俗,是这个世道就是这个世道,不把自己的一身本事货与帝王家,就没法搭上帝国的船,就无法成为上层。
给皇帝无上权力,这正是一场交易。
是所有的统治阶级,想要借皇权来宰割天下的阴谋,我不参与这个阴谋,我就会成为鱼肉。
想到此处,司马光精光内敛,再次恢复沉稳。
“无上的不是皇权,是天下流官之心,是代天抚民的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