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守德显然是有备而来。当秦思齐问及田界纠纷时,立刻摆出一副受委屈的模样,拱手道:“回稟大人,此事纯属误会。田契地册,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定是那邻人刁顽,意图讹诈,还请大人明鑑!”
若是往常,官员或许会先核对文书,陷入文书真偽的扯皮之中。但秦思齐今日,却偏偏不按常理出牌。
秦思齐的声音平和道:“赵员外,田契地册,自然要核。但本官更相信,土地自己会说话,耕种它的人,更清楚它的边界。”不再纠缠於那可能被篡改或模糊处理的文书,转而直接传唤关键人物。
“传,当初为赵家丈量田亩的里长,王老实!”
“传,受僱於赵家,毁掉邻人田里青苗的短工,李三狗!”
“传,被赵员外请去喝茶,以致不敢上堂作证的邻人,张栓柱!”
一连三个传唤,精准地射向赵守德防御最薄弱的地方。
里长王老实是个乾瘦的老头,一辈子在乡间奔走,从未在如此森严的公堂上成为焦点。跪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秦思齐满是官威开口道:“王老实,本官问你,去年春,你为赵员外家丈量东山那块地时,用的可是標准步弓每一步,可曾量得实在”
王老实偷眼瞥了一下脸色铁青的赵守德,嘴唇哆嗦著,不敢说话。
秦思齐一眼瞪去,嚇的王老实满是慌张。继而开口道:“王老实,你身为里长,职责便是公平丈量,上报实数。若有不实,便是瀆职。但若有人胁迫於你,今日在公堂之上,本官为你做主。你只需据实而言,天,塌不下来。”
瑟瑟发抖中,开口道:“大人…步弓是標准的,但赵家管事让小的…每一步,多量了半寸…”
赵守德厉声打断:“你胡说!”
惊堂木再次响起,秦思齐目光锐利如刀:“啪!赵守德!公堂之上,本官问话,岂容你咆哮打断再敢如此,先治你个扰乱公堂之罪!”
赵守德被这气势所慑,悻悻地闭上了嘴,但眼神中的慌乱已然掩饰不住。
接著是短工李三狗。他是个憨直的汉子,没经歷过这等阵仗,问什么答什么。
“李三狗,赵家雇你做了什么工工钱几何”
“回大人,赵家让俺…去东山张栓柱家地里,把快熟的麦子给…给铲了。说那是他家的地…工钱给了一百文,比平常多…”
“你可知毁人青苗,如同杀人父母,是断人活路的恶行”
李三狗咚地一声磕下头去,带著哭腔:“俺知道错了!大人!俺当时鬼迷心窍,贪那点工钱……俺对不起栓柱哥啊!”他的供述简单直接,却比任何华丽的指控都更有力。
最后是邻人张栓柱。这个被赵守德用手段嚇得几乎失语的汉子,在看到王老实和李三狗都说了实话。鼓足勇气,將赵守德如何派人威胁利诱,让他放弃田產、不得报官的过程,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人证物证,环环相扣。在秦思齐层层递进、逻辑严密的詰问下,赵守德起初的倨傲如同阳光下的冰霜,迅速瓦解。他额头沁出冷汗,眼神闪烁,试图寻找新的藉口,却前言不搭后语,破绽百出。
“这…或许是下人办事不力……”
秦思齐冷笑道:“下人办事没有你的授意,他们敢如此胆大妄为赵守德,你侵占田產,毁人青苗,胁迫人证,条条桩桩,证据確凿,还有何话可说”
赵守德张了张嘴,最终像一只被抽去骨头的癩皮狗,瘫软在地。那些惯用的伎俩和依靠胥吏构筑的防护网,已经完全失效了。
惊堂木落下,宣判声响起:
“赵守德,倚势凌弱,侵占民田,毁人青苗,胁迫作证,数罪併罚!依《大丰律》,杖责三十,所侵田產即刻归还原主,另罚银二十两,赔偿张栓柱家损失!即刻执行!”
衙役上前,当眾將赵守德拖至堂下。沉重的板子落在皮肉上的声音,以及赵守德杀猪般的惨叫,清晰地传遍公堂內外。如果没有打点胥吏,那基本上没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