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知道,这样下去,自己的体力迟早会被耗尽。
到那时,就是自己的死期。
就在这时。
“无量天尊。”
一声道號,在她的身后响起。
只见那刚刚被吕布一戟轰飞,本该身受重伤的洪洗象,不知何时又站了起来。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跡,那张俊美的脸上,带著一丝悲天悯人的神色。
“各位施主,杀戮太重,有伤天和。”
“不如,就此罢手,如何”
司马懿看著这个突然又冒出来的小道士,气得差点骂娘。
你他妈属小强的吗这都打不死
“罢手”司马懿冷笑一声,“陛下有旨,一个不留!”
“给我连他一起砍了!”
“唉。”
洪洗象嘆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小道,也只好得罪了。”
他说著,將手中的木剑“太阿”,轻轻地插回了背后的剑鞘。
然后,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玄奥的法印。
一股浩然正气,从他的身上冲天而起。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他的声音,变得庄严而又宏大,仿佛不是他在说话,而是这天地在借他的口言说。
“贫道洪洗象,请天地正法,盪尽妖邪!”
话音落下。
整个山谷,不,是整个天地,都仿佛为之一静。
一道肉眼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无形力场,以洪洗象为中心,向著四周扩散开来。
那些冲向他和剑神侍女的锦衣卫,在接触到这股力场的瞬间,身体猛地一僵。
他们手中的绣春刀,竟然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仿佛,在他们的面前,有一堵看不见的墙。
一堵由天地间最纯粹的浩然正气所组成的,坚不可摧的墙!
洪洗象所施展的,正是武当山的镇山绝学——《太极真解》中的至高法门,“天地失色”。
此法一出,便能引动天地间的浩然正气,形成一片绝对的领域。
在这片领域之中,施法者便是天地,天地便是施法者。
一切心怀歹意,充满杀戮之念的攻击,都会被这股天地正气所排斥,所化解。
这已经不是凡俗武功的范畴了。
这是真正的“法术”。
是道家的“神通”。
那些锦衣卫们一个个都傻了眼。
他们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中的绣春刀却像是砍在了一块坚韧无比的牛皮上,不仅无法寸进,反而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反震回来,震得他们虎口发麻,气血翻涌。
“这……这是什么妖法!”
“见鬼了!我的刀砍不进去了!”
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鹰犬,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无力。
他们的武功,他们的刀法,在这一刻,都成了笑话。
司马懿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又来一个!
这帮江湖人,到底还藏著多少这种神神叨叨的手段
一个剑仙李淳罡,一个桃剑神邓太阿,现在又来一个会妖法的小道士!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今天被一次又一次地刷新。
他一直以为,陛下的神魔军团,就是这世上最离谱,最不讲道理的力量。
可现在看来,这片江湖的水,比他想像的要深得多。
不过,他终究是司马懿。
是那个心思深沉,智计百出的锦衣卫指挥使。
震惊过后,他立刻就冷静了下来。
他看出来了,这个小道士的“妖法”虽然厉害,但似乎只能被动防御,並没有什么攻击力。
而且,维持这样一片巨大的力场,对施法者自身的消耗,绝对是难以想像的。
他就不信,这个小道士能一直撑下去!
“不要停!”
司马懿对著手下大声命令道。
“给我继续砍!”
“我倒要看看,是他的乌龟壳硬,还是我们的刀锋利!”
得到了命令的锦衣卫们,再次发起了猛攻。
他们不再追求一击毙命,而是像一群不知疲倦的工蚁,用手中的绣春刀,一次又一次地劈砍在那无形的力场之上。
“鐺!鐺!鐺!鐺!”
密集的撞击声,不绝於耳。
每一次撞击,洪洗象的身体都会微微一颤,脸色也苍白一分。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落。
他身后的剑神侍女,看著他那因为竭力支撑而微微颤抖的背影,那双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不明白。
这个小道士,为什么要救自己
他们非亲非故,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就因为那一句“有伤天和”
就因为他那可笑的道义
剑神侍女想不通。
她是一个极度自我的人,她的人生信条,就是只为自己而活,只为自己的“天下第一”而活。
她无法理解这种为了別人而牺牲自己的行为。
但,她却鬼使神差地开口了。
“你……还能撑多久”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却少了一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孤傲。
“咳咳……”洪洗象轻咳了两声,一丝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
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南宫姑娘不必担心,贫道……还能撑一会儿。”
“你走吧。”剑神侍女突然说道。
“什么”洪洗象一愣。
“我说,你一个人走。”剑神侍女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波澜,“你的身法很快,没有我这个累赘,你想走,他们拦不住你。”
洪洗象沉默了。
片刻之后,他笑了。
那笑容,很乾净,很纯粹。
“贫道是武当弟子。”
“武当弟子,从没有拋下同道,独自逃生的道理。”
“更何况……”
他的目光,越过了眼前的刀光剑影,望向了那依旧在和吕布缠斗的李淳罡,望向了那满地的尸骸,望向了那破碎的山河。
他的眼中,充满了迷茫和悲悯。
“我只是想不明白。”
他像是在问剑神侍女,又像是在问自己,更像是在问这苍天。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道”
“为何会有如此强大的妖魔降世,肆意屠戮苍生”
“我辈修行之人,修的是什么道求的是什么真”
“难道,我们穷尽一生所追求的力量,在这真正的神魔面前,就真的如此不堪一击,毫无意义吗”
“师父,您说天下大乱,必有妖孽出世,让我下山斩妖除魔。”
“可弟子愚钝。”
“弟子……不知道该怎么斩。”
“弟子甚至不知道,谁是妖,谁是魔。”
他的声音,在山谷中迴荡。
充满了无助和彷徨。
剑神侍女听著他的话,心中也是一震。
是啊。
谁是妖谁是魔
那个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大唐皇帝,是魔吗
那这个听从他命令,前来屠戮的吕布,是魔吗
那他们这些为了私慾,为了所谓的“正义”,前来“伐唐”的人,难道就不是魔吗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沉思的时候。
一个清冷而又充满威严的女声,从天空之上传了下来。
“有趣。”
“区区凡间,竟有如此浓郁的黑暗气息。”
“看来,光明之神的光辉,已经很久没有照耀这片污秽的土地了。”
眾人下意识地抬起头。
只见在山谷的上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女人。
她身穿一身火红色的神官袍,身姿挺拔,容顏绝美,但那双眸子,却比万年玄冰还要寒冷。
她的手中,握著一柄造型奇特的巨大镰刀。
一股神圣而又充满了杀伐之气的恐怖威压,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
那威压,甚至让正在激战的李淳罡和吕布,都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齐齐向她看去。
司马懿在看到这个女人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
又来!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些传说中的人物,都跟赶集似的往这儿凑
他认得这个女人。
或者说,他认得她那身標誌性的神袍。
西陵神殿,裁决大神座!
那个以“道痴”之名,闻名天下的女人。
叶红鱼!
叶红鱼的出现,让这本就混乱的战场,变得更加诡异。
她就像一个凭空出现的第三方势力,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介入了这场战斗。
她没有理会任何人,只是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她那双冰冷的眸子,先是扫了一眼那断了一臂,浑身魔气翻涌的吕布。
“嗯,不错的力量。”
“虽然充满了混乱和毁灭,但本质上,是一种极为纯粹的『力』之法则的体现。”
“若是能將其斩杀,提炼出其神格,或许能让我对『裁决』神术的理解,更上一层楼。”
她的语气,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在评价一头稀有的猎物。
那眼神,让魔神吕布都感到了一丝不舒服。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用这种看“材料”的眼神看他。
然后,叶红鱼的目光,又落在了那鬚髮皆张,浑身剑气冲霄的李淳罡身上。
“凡人之躯,竟能將剑道领悟到如此地步,触摸到法则的边缘。”
“可惜,终究是凡人。”
“你的剑,很锋利,但你的道,太小了。”
“你的心中,只有剑,只有胜负,只有恩仇。”
“却唯独没有天地,没有眾生,没有对光明的敬畏。”
“你这样的存在,不配掌握如此强大的力量。”
她的话,充满了高高在上的评判和裁决。
仿佛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代表著某种至高无上的意志。
李淳罡听著她的话,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你个小女娃,懂个屁!”
他怒声喝道。
“老夫的剑道,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是吗”
叶红鱼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就让我看看,你这所谓的剑道,究竟有几分斤两。”
话音落下。
她动了。
她的目標,不是那看起来更像“魔”的吕布。
而是李淳淳!
她手中的巨大镰刀,在空中划过一道血红色的轨跡,带著一股审判万物,裁决生死的恐怖气息,向著李淳罡当头斩下!
“你疯了!”
李淳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女人,脑子有病吧
放著那个真正的妖魔不打,跑来打我
我们不是一边的吗
不光是他,山谷里的所有人都看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