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旁的沈镜夷又无丝毫阻拦或不悦之意,甚至一副满意之色,心中立刻便知这位小娘子绝非寻常婢女,其身份地位恐怕非同一般,可能就是……他的新婚夫人,毕侍郎的外孙女。
此念一出,陈少监立刻想到一条官场铁律——女子只管内宅之事,不得过问外事。
他下意识地就要开口道,此乃公务,还请这位女娘莫要……以示规矩。但还未出口,就又被他压了回去。
罢了,人家外祖父是天子近臣,夫君也是,皆圣眷正隆。沈镜夷既敢将她带在身边查案,必定有所依仗,官家默许也不无可能。
我一个司天监闲散官员,在这瞎操什么心。即便有什么干系,那也是他沈镜夷承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问什么答什么便是。
于是,陈少监对待苏赢月保持着基本礼貌的态度,依然认真回答道:“经这位女娘一提,似有那么回事。刘望似乎确非简单的仰慕。他每每提及沈提刑,眼神都被清澈羡慕,反而有时发直,长时间瞪着某一虚处。”
陈少监回想着,语气越发肯定,“是了,他大多数并非与人正常感慨,而是喃喃自语,且时而亢奋,时而阴郁。”
“有一次,他同我讲着,就自语起来,说什么‘凭什么、天命何其不公’,‘若我长得同他那般芝兰玉树,有他的气运,必能”,状确若癫狂。”
“那模样绝非寻常仰慕者应有的神色!”陈少监得出结论,身体抖了一下,“更像是……入了魔障。”
苏赢月看向沈镜夷,两人对视一眼,皆心中了然。
刘望对沈镜夷没有羡慕只有极度的嫉妒,最终演化为一种“除之而后快”的歪念。
聊着聊着就到了灵台。
“这就是刘望的位置。”陈少监伸手一指,“他值夜时,常独自一人于灯下绘制些非官制的星图,卦爻交错,甚是繁复古怪,非司天监平日所用。他平日本就古怪,我们都只当他癖好特殊,未曾想……”
“他所绘制的那些古怪星图以及其所有的文字记录,现在何处?”沈镜夷问。
“应都收在其个人值房的书箧或柜中。”陈少监道。
苏赢月在一旁再次轻声插问,语气温和:“陈少监可知,刘望手背上似有一处红痕,不知从何而来?平日可曾听他提及?”
陈少监点点头,“确有此疤,色暗红,状似火焰。”
他回忆着道:“他愿意同我们宴饮那阵,一次酒醉时提过一嘴,似是年少时家中遭了火灾,奋力救人时所留。”
“只是听说他救那人恩将仇报,乃其平生大悔大痛之事。自此之后,他便越发沉默,也更倾心于这窥探天机之术,或许是想从中寻得一丝因果或解脱吧。”陈少监道。
他又想起一事,补充道:“对了,他昨日曾独自在灵台值夜,我因事来灵台寻他时,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下官走近,听见他对着虚空低语,说什么要结束、气运、终将降临他身。语调和内容皆颇为怪异,我只当他又是沉迷推演占卜测算,故未开口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