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洛陵城渐渐甦醒。
街头巷尾,炊烟裊裊,摊贩们支起了摊子,伙计们抖开布幔,酒楼的门板被哐当一声取下,一天的生计自天光大亮便开始了。
“热乎的包子!刚出锅的包子!”
“豆浆、油条,客官来尝尝!”
“上好绸缎,洛陵最好的货,走过路过別错过——”
喧囂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夹杂著人流的喧闹声,一切似乎与往日无异。
然而,今日的洛陵城,暗流涌动。
人们的谈话间,不时透出些异样的紧张与不安。
“听说了吗秦玉京来了。”
“哪个秦玉京”
“还能有哪个神川大陆第一高手,古祁国的大同学宫掌宫,秦玉京!”
“什么!他已经到了”
茶馆里,说书人重重地敲了敲醒木,吊足了胃口,望著台下满座的听眾,压低声音道:
“诸位,三十年前,秦玉京与我大尧王之山比剑三招,王之山虽接下三剑,但也落下了旧伤。”
“如今王之山早已不在,那三十年前的比剑之约,却依旧作数!洛陵城,今日將要迎来这一战的第二回合!”
此言一出,茶馆內顿时炸开了锅。
“当年王之山可是大尧国第一剑!”
“他都伤了,这回谁来迎战”
“你还不知道吗”一个年长的茶客低声道,“朝廷闭口不言,没人知道大尧派谁出战。”
“嘶……”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有年轻人忧心忡忡,“若是无人迎战,岂不是……大尧要白白丟掉一州之地”
茶馆里一片寂静,许多人面色沉重。
洛陵比剑,关乎大尧国的疆域,谁敢等閒视之
城东酒楼,三五个大汉围坐在一张桌前,酒杯碰撞,浊酒入喉。
“他娘的,若是咱们洛陵输了,老子的老家,可就要变成古祁国的地盘了!”
一个酒客狠狠灌下一口酒,怒气冲冲地拍著桌子。
“別乱说!”旁边一人脸色难看,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你敢瞎嚷嚷,小心官差听见,把你拖走!”
“拖就拖!难道我们连议论都不行”那大汉一拍桌子,指著眾人道,“说到底,谁去比剑这事到底有没有个说法”
没人回答,因为没人知道。
这正是让洛陵百姓心慌的地方。
若是有名將大侠站出来,至少大家心里还有个底,可如今朝廷闭口不谈,谁也不知到底谁能挡住秦玉京。
“秦玉京是谁神川第一高手!他一剑出,便是生死之间!”
“但愿朝廷早有安排吧……”
眾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却怎么也压不下心头的不安。
在更偏远的街巷,普通百姓的谈论则更直接些。
“哎,你听说了吗咱们大尧又要割地了。”
“瞎说什么呢!”一名中年妇人拎著菜篮子,不满地瞪了对方一眼,“咱们大尧怎么可能割地”
“可比剑之约已经摆在这儿了啊。”
“谁说的谁打听到的”
“大家都这么传……”
百姓们对朝廷之事知之甚少,但他们知道一件事——三十年前,王之山虽败犹荣,而如今,大尧再无王之山。
那么,谁来接这三剑
“来来来,开盘了!开盘了!”
赌坊里,掌柜的嗓门震天响。
“比剑之约,大尧派出的对手是谁下注!赔率一赔五!”
“秦玉京是否会三剑之內取胜一赔二!”
“洛陵是否会割让一州之地一赔三!”
豪赌之徒纷纷围了上来,大把大把的银钱砸在赌桌上。
“赌大尧胜!”
“赌秦玉京三剑內取胜!”
更多的人却在观望。
洛陵东街,有一座名为“砚湖书院”的学堂,乃是城內文人士子聚集之地。
书院前方是一片湖泊,湖面碧波微漾,柳条隨风轻摆,倒映著白墙青瓦的建筑,尽显书香门第的雅致气韵。
今日,书院內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寧静,亭台下,长廊旁,甚至湖心小亭內,皆有人群聚集,议论声四起,情绪激昂。
而谈论的焦点,赫然便是当今天子萧寧!
“荒唐,实在是荒唐!”
一名身穿青衫的文士怒拍书案,茶盏中的茶水都溅了出来,他满脸愤然地看向四周。
“此刻国难当头,洛陵之比剑关係国运,可咱们的皇帝呢他不在国中,而是跑去参加什么缘会!此等行径,简直是不负社稷!”
“正是!这等大事,便是寻常百姓都知晓紧迫,他萧寧身为大尧国君,竟然无动於衷”
“如此天子,怎不叫人心寒!”
四周皆是文人书生,他们素来最讲礼义、忠君、社稷,如今国家危机,国君竟然不在朝堂,顿时引得群情激愤。
“此事若让天下诸国知晓,岂不成了笑柄”
“別说外人知晓,便是我等听闻,已是心寒透骨。”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如此不顾国事,真是昏庸至极!”
“罢了,他原本便是昌南王世子,从小养尊处优,游宴四方,根本不曾把朝政放在心上!”
提及昌南王之名,许多人脸色愈发难看。
“你们还记得吗当年萧寧尚未登基时,他可是出了名的紈絝子弟,打马游街,宿醉青楼,寻问柳,哪一样没干过”
“岂止如此传闻当年昌南王世子,曾一夜挥霍万金,只为了买一名美姬弹琴相伴。”
“我听说他当年还在洛陵闹过事,因一壶酒与人爭执,竟让整个酒楼连夜闭门三日。”
“这样的人,登基之前便是如此,如今坐上皇位,又如何能指望他勤勉治国”
“简直可笑至极!”
许多文士脸色愤慨,纷纷摇头嘆息。
“当年圣上驾崩,膝下无子,昌南王世子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被推上了皇位。”
“没错,若当年有更合適的人选,他萧寧岂能坐上这天子之位”
有人冷笑:“登基之初,他一度昏庸懈政,朝堂动盪,若不是朝中几位重臣力挽狂澜,怕是早就天下大乱了。”
眾人闻言,皆是神色沉重。
可他真的是昏庸之君吗
就在满堂文士痛批皇帝之际,一个略显年轻的书生忽然开口:
“可是……我倒觉得,萧寧或许並非你们所想的那般昏庸。”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一静。
“哦”
“你这是什么意思”
年轻书生起身,缓缓开口道:
“我且问诸位,就当时的夺嫡乱局,朝中三党动乱,六王相爭。如果萧寧真的那么不堪,岂能夺得大位”
眾人一愣,不少人微微皱眉。
確实,就当时的那等夺嫡乱局。
若萧寧真如眾人所说的这般,又怎么能如此轻鬆地拿下皇位
城东,“百胜馆”是一处武馆,平日里是江湖好手们切磋技艺的地方,而今日,馆內早早就挤满了人,人人脸色凝重,议论纷纷。
馆主曹魁是名曾在边军效力多年的老將,四十出头,体格壮硕,浑身肌肉如铁铸一般。他端坐在主位,目光阴沉,望著堂下眾人,嘆了口气道:
“秦玉京……今日入城。”
此话一出,眾人面色变得更加复杂。
“唉,三十年前,王之山前辈尚能挡下三剑,如今……谁还能接得住”
坐在一旁的,是江湖上的“游侠”袁七,他身材削瘦,脸庞带著风霜之色,手中一柄长剑未曾离身,显然是个久经沙场的剑客。
此刻,他敲了敲桌面,冷笑道:
“大尧竟无人应战,连是谁出战都不敢公布,连拖延之策都懒得施展,看来是认定必败了!”
“唉!”有人嘆息,“秦玉京何许人也那可是神川大陆第一高手,一剑之下,谁与爭锋若是我大尧有人能接他三剑,早该名震天下,可如今……”
说话之人是个络腮鬍的汉子,名为郭海龙,曾是北境军中校尉,后因战乱退役,改行做了武馆师傅。
他手握酒杯,一仰头將烈酒灌下,眼中透著几分不甘。
曹魁沉声道:“你们莫非忘了,三十年前,王之山前辈可是挡下了秦玉京三剑”
袁七摇头:“王之山已故,剑道传承未继。”
此言一出,眾人默然。
王之山,昔年大尧第一高手,他以生死搏杀,挡下秦玉京三剑,可那一战也让他留下暗伤,最终战死北境。
而今,王之山已故,谁还能承接这份荣耀
秦玉京之强,究竟强在何处
此时,坐在角落的一名黑衣老者缓缓开口,他鬚髮皆白,但双眼却炯炯有神,气息深沉如渊,让人不敢小覷。
此人名为方震,曾是南疆血杀门的门主,后因故退出江湖,隱居洛陵。
他缓缓道:“尔等只知秦玉京是神川第一,却不知他的剑道,究竟恐怖在何处。”
郭海龙拱手:“方老先生请解惑。”
方震抬头,扫视眾人,沉声道:“秦玉京一生,有三剑!”
“第一剑,名惊鸿,此剑一出,敌人难以捕捉剑影,如疾风骤雨,快到极致。”
“第二剑,名断岳,剑势沉重,一剑可裂山石,王之山前辈当年便是接了此剑后,胸骨碎裂,旧伤復发。”
“第三剑,名寂灭。”方震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这第三剑,三十年来,除了巔峰的王之山外,未曾有任何人接住。”
“未曾有人接住”眾人皆惊。
方震点头:“三十年前,王之山只挡了两剑,第三剑秦玉京仅仅是用了一成力,王之山便已落败。”
“而这三十年来,秦玉京更是悟道入圣,他的『寂灭一剑』,可斩天地,可碎生机。如今,就算王之山再世,怕也接不住这第三剑了。”
眾人面色骤变。
郭海龙紧握拳头,额上青筋毕露:“如此说来,大尧根本毫无胜算!”
方震缓缓点头,神色低沉:“正是如此。”
“既无胜算,那大尧该如何应对”曹魁目光沉沉。
袁七冷笑:“还能如何要么投降,要么割地!”
此言一出,眾人皆沉默。
朝廷无主,谁能应战
“若是陛下回京,还可商议对策。”有人低声道。
“陛下他不是去参加缘会了吗”
“是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在缘会上寻欢作乐”
“这可不怪他。”有人摇头嘆息。
“萧寧陛下登基前,本就是个紈絝,整日廝混,若不是老皇帝早去,三党以其为棋,他哪里有资格坐上这至尊之位”
“话虽如此,可现在局势如此紧迫,国主不在,难道真的无人出战”
“依我看,这一战,不战也罢!”袁七冷哼,“谁上,都是白送性命!”
眾人面色复杂,空气一时沉寂。
许久,曹魁嘆息一声:“希望……陛下能儘快回京吧。只可惜,就算陛下回京,这些年在其他国度发生的场场耻辱,怕是依旧要再度上演。”
眾人默然,整个百胜馆的气氛沉重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