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李君能与我共食否?」说完便从皮囊中掏出一颗血琳淋的人头来,连同一片
血肉模糊的心脏。见此景,红拂倒退了几步,但立即自持着,勉强依桌坐下。
髯翁又将头塞入囊内,从靴内抽出匕首,将心肝刹成碎片,扔给了树下的蹇
驴。李靖惊问∶「这是何人头颅,张兄为何斩取?」
「李君,你看这头,是负心贼之头;这心,是包藏奸邪的祸心;这舌,是烂翻
波涛之舌;这口,是专吐污秽之口。这人世间的肮脏物要他何用?我十年始得此,
断不相饶,枭首挖心,好不痛快!」髯翁说罢,他连饮三盅,一边大嚼羊肉,一
边举刀剁肉直往蹇驴扔去。只是那蹇驴并不吃它。
红拂看得目瞪口呆,李靖感叹地说∶「在下一向倾慕足下的英雄豪气。」
髯翁抹了抹胡须,说∶「李君差矣,我并非值得追随者,观李君仪态轩昂,
是一伟丈夫也,不知将投奔何处?」
「将奔太原李渊父子。」
髯翁点头赞道∶「人言∶『良臣择主而事,好鸟择木而栖。』此意甚好。」
这时,红拂因见血腥,不禁胸塞欲呕,连忙告罪请退,进房休息。髯翁看着
她窈窕的背影,说∶「李君贫士,何能获此绝色美人?」
「实不相瞒,她原是西京留守杨司徒家侍妾,只因┅┅」李靖将其中来龙去脉
细说了一番。
髯翁说∶「李君携此佳人,何能舒展?」
「正为此事犯愁。」
「此事不难,我今可助你!」髯翁再饮一盅,说∶「你夫妻重返京师,三日
後午时,在汾阳桥相候,有人来领两位赴一居所,将她作一安顿。」说罢起身拱手
,牵过蹇驴,哼着小调,扬长而去。
红拂从窗棂急喊道∶「张兄留步,何去之匆匆?」
「回见,回见,哈哈┅┅!」客舍外留下了一串朗朗的笑声。
(四)
李靖偕红拂即返西京,三日後来到汾阳桥。
汾阳桥头,有一道童朝远处观望,当他见到一骑高头大马上,一位英俊男子拥
着一位妙龄女郎,女郎手持红拂尘,知道这便是髯翁的客人,立即过来招呼。搭
话後,小道童引领他俩穿街走巷,过小桥幽径,来到一座小院前。开柴扉,进屋一
看,却是一处清静雅致的居室。
几位道姑模样的女子前来说∶「这武陵坊内的居宅,是髯翁买下的墅馆,由
我等看守,昨日他吩咐我们迎候他的义妹红拂姑娘来居,我们正在此相候。」於是
,一行人引着他夫妇观看了居室庭院。
午後,男女侍者忙着设宴为他两人洗尘接风。李靖与红拂便对酌起来,酒过三
巡,红拂舒心如意地说∶「李郎,我今已作安顿,明日你即可启程。今我敬你一杯
,望君不自弃,建功立业,红拂在此候你佳音。为表我心,胡诌一曲,且让我为你
歌舞一番。」说罢,红拂离席,稍加修饰,扬起红拂尘,翩然起舞。
这幽静的墅馆里,传出了稀有的歌声∶「滚滚征程,重重离思,迢逐去程无际。无奈萦萦燕西飞,伯劳东去。教人心折临歧。只怕萧条虚绣户。难打发,门掩梨
抱夜雨时┅┅」
这几句,把个铁打的男子汉李靖心里唱得酸酸的,他痛饮一盅後,说∶「我也
为你献一支《梁鼓角横吹曲》如何?」说罢,起身舞剑,寒光四射,他唱道∶「上
马不捉鞭,反折杨柳枝。蹀座吹长笛,愁杀行客儿。」这样吟诗赋词,饮酒话别,
直到夜阑而尽。
※※※※※※※※※※※※※※※※※※※※※※※※※※※※※※※※※※※※
第二天,红拂默默不语地为李靖打点行装,凄凄惋惋地看着,分手的时刻逐渐
接近。
哪知一天过去了,及至临寝前,李靖却全然没有要走的意思,红拂见状,正色
说∶「李郎为读书之人,你可知有句话是哪位古人所言吗?」
「什麽话?」
「『行也!怀与安,实败名。』意思是∶走吧,启程吧!怀其所爱,安其所居
,足以败坏功名。」
李靖答道∶「知道!只是一时想不起是哪位古人说的。」
红拂叹道∶「唉!难道你不闻齐女劝晋公子重耳的故事吗?」
「哦,记起了,记起了!《春秋左氏传》载∶晋公子重耳出逃到齐,齐桓公以
齐女配之,赠给他良马二十乘。重耳安於齐国的享乐,不思故土,他的随从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