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血水、雨水混合在一起,从他身上每一个毛孔中沁出,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刚从血池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但他没有放弃!眼神依旧狠戾如狼,那瞳孔深处燃烧的,是比求生欲更炽烈的仇恨与不甘!
他小心翼翼地、一丝丝地引导着那微弱如游丝、仿佛随时会断绝的内息,如同最精密的工匠,在布满裂痕和陷阱的经脉网络中蹒跚前行。他避开伤势最重、几乎已经堵塞的右胸主脉,绕开被火毒盘踞的丹田要穴,在那些相对完好的次要经脉中,构建起一个脆弱而危险的循环。
每一次内息的流转,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在悬崖边漫步。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经脉尽断的下场!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是对意志力的极致考验。时间一点点流逝,洞外的天色依旧沉暗,雨声未停。他的身体时而滚烫,时而冰冷,在极致的痛苦中,他仿佛剥离了肉体的感知,只剩下纯粹的精神在与命运搏斗。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经历了几个轮回,他体内那狂暴冲突的三股异种真气(火毒、玄阴之气、寂灭之力),终于被他以绝大的毅力、精妙的控制力和一点点运气,暂时引导至一个微妙的、脆弱的平衡点。它们依旧像三头被强行锁住的凶兽,盘踞在丹田和主要经脉附近,龇牙咧嘴,虎视眈眈,但至少不再像刚才那样疯狂肆虐,冲击他早已不堪重负的心脉。
“呼!”
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和焦灼气息的浊气,如同实质般被他长长吐出。赵子羽缓缓睁开了眼睛。虽然眼底布满了血丝,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清明和历经磨砺后的沉稳。
他活下来了!至少,暂时又从鬼门关抢回了一条命!
他靠在冰冷的洞壁上,仔细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雨声掩盖了很多声音,但他超乎常人的耳力,依旧捕捉到了远处废墟方向传来的、隐约的呼喝和翻找声。郑谋果然没有放弃搜寻!甚至,他似乎听到有脚步声和拨动灌木的声音,正在向这片山林靠近!
不能再等了!
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离开,前往落霞涧!
他强撑着靠在洞壁上,挣扎着站了起来。腿部传来的剧痛和虚弱让他一个趔趄,差点再次摔倒。他扶住洞壁,指甲几乎要抠进岩石里,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开始检查自己身上还能用的东西。除了所剩无几的伤药,几块被水泡烂发馊的干粮,一些散碎银两,就只剩下……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截一直贴身收藏、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上。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油布。里面,是半截断剑!剑身黯淡无光,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仿佛随时都会碎裂。这正是他当年叛出“暗河”时,拼死带出的信物,也是“诛心刃”的残片之一!之前废墟中那截自毁的剑柄,不过是他布下的疑阵之一!
看着这半截断剑,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对过往杀手生涯的厌恶与痛恨,有对“暗河”这个冰冷机器般的组织的刻骨仇恨,也有着一丝与过去彻底决裂的决绝,以及……或许能借此反戈一击的算计。
“暗河”……王道权……你们欠下的血债,终须血偿!
他将断剑重新仔细包好,贴身藏好。这是重要的凭证,也是未来或许能利用的、危险的筹码。
随后,他撕下衣襟,将还在渗血的双手简单缠绕,避免留下明显的血迹。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身体状态调整到所能达到的、可怜的“最佳”,然后,如同一条真正的、身受重伤却獠牙尚在的孤狼,悄无声息地拨开了洞口的藤蔓。
雨还在下,夜色依然浓重。这对于逃亡者来说,是天然的掩护。
他最后回望了一眼那片已经成为焦土的客栈方向,眼神冰冷如铁,再无半分留恋。
“熊淍、岚,你们等着我,我一定会活下去!”
下一刻,他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融入了无边的雨夜和茂密的山林之中。他的动作不再潇洒飘逸,甚至有些踉跄和僵硬,但每一步都走得无比坚定,带着一种百死无悔的决绝!
身影很快被黑暗和雨幕吞噬,只在原地留下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以及那弥漫不散的、浓郁的血腥味和凛冽杀意。
他走了,像一滴水汇入了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留给郑谋和王道权的,只有一具无法辨认的焦尸,一个诡异的“诛心刃”残骸,以及一个扑朔迷离、让他们寝食难安的谜团:赵子羽,他到底死了没有?如果没死,这个身负血海深仇、如同从地狱归来的男人,下一次,将会带着怎样的雷霆和怒火,出现在他们面前!
山林寂静,夜雨潇潇。
一场更加惊心动魄的追杀与反追杀,一场席卷整个武林的腥风血雨,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