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凛冽,天地肃杀。
龙泉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落了一层霜雪,被北风吹得邦邦硬,几乎与身上的甲胄冻成了一体。
北风卷着冰碴抽打在冻硬的尸体上,发出擂鼓般的闷响。
王忠嗣肩头的狻猊吞肩不知何时落了一层霜雪,他凝视城楼上那面残破的渤海国旗,亲自擂响战鼓。
“杀啊!”
随着王忠嗣一声令下,六万河北军扛着云梯、举着盾牌再次朝龙泉城发起了猛攻。
“顶住,给我顶住!”
渤海大将军东门熙冒着箭雨在城墙上督战,声嘶力竭的呐喊。
六万河北军如铁流涌向城墙,冲在最前面的陌刀手两边分开,露出后方三千手持强弩的弓兵。
弩机齐发的铮鸣声中,城墙上洒下雨点一般的白羽,这是范阳特制的透甲锥,其巨大的威力射穿了许多渤海军的盾牌。
东门熙挥刀格开流矢,刀锋与箭簇相击迸出火星。
他猛地提起身边一具死尸,将其尸体架在垛口作肉盾,嘴里虎吼一声:“放滚木!“
话音甫落,一段着火的檑木砸中云梯,唐军惨叫着坠下,在冻土上绽开朵朵红莲。
数千唐军弓弩手登上土丘,将骤雨般的箭矢洒向城墙,射的城墙上的渤海军纷纷举着盾牌格挡。
“狗娘养的唐寇!”
看到身边的同伴死在箭雨之下,一名指挥床弩的校尉下令将巨大的床弩仰头瞄准隔空对峙的土丘。
土丘上的唐军也发现了瞄向自己的巨大床弩,好几名弓箭手惊慌失措的朝床弩集火,嘴里喊着“射那边!”
“咻、咻、咻……”
十余道羽箭裹挟着风声洒向控制弩箭的几名渤海军。
伴随着两声惨叫,有两名渤海军中箭哀嚎,一人被射中了肩膀,一人被射穿了咽喉、一死一伤。
“嗖~”
几乎在同一时间,床弩射出粗如婴儿手臂一般的大箭破空飞出,掠过土丘上密集的唐军弓弩手,命中三人。
一人当场毙命,两人被从三丈高的土丘上射落,眼见已经不能活了。
“吼吼!”
控制床弩的七八名渤海军挥拳欢呼,士气大振。
就在这时,一只巨大的阴影从天而降,将床弩笼罩其中。
“啊!”
床弩周围的弓箭手急忙抬头,只见一块磨盘般的巨石从天而降,带着弥漫的尘土呼啸而来。
“嘭!”
一声巨响,巨石将床弩砸的粉碎,同时将周围的四名渤海军砸的血肉模糊,有两条胳膊飞了出去。
“砸中了!”
城下的唐军一阵欢呼,再次把霹雳车填上石头,在“吱呀呀”的声响中飞上城头……
阴影笼罩城头的刹那,经验丰富的老兵立即躲进藏兵洞。
新兵还仰头呆望那块碾碎风雪的巨大炮石,直至被砸成肉泥。
炮石击中门楼后余势未消,反弹回来将城墙撞击了一个深坑,迸溅的石屑如飞刀般溅向周遭士卒。
“再来!”
指挥霹雳车的唐军校尉嘶吼着挥动红旗。
十五架霹雳车同时咆哮,石弹与火油罐划出死亡弧线。
一名渤海弓手刚刚拉开弓弦就被火油洒了一身,瞬间化作奔跑的火人,在城墙上打滚哀嚎。
就在河北军发起最凶猛攻势的时候,田乾真也率领五万辽东军从东面与北面猛攻,憋着一口气抢夺先登之功。
安守忠手提一柄鬼头刀,率领五百全副甲胄的悍卒在一座土丘脚下列队,仿佛豹子一般寻找登城的最佳时机。
将近一天的时间,唐渤两军杀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爆发了自唐军攻打龙泉城以来最惨烈、最凶猛的一场攻势。
五个时辰的鏖战,唐军在渤海城下又填上了一万五千条人命,而渤海军也付出了阵亡过万的代价。
天色迟暮,北风愈烈。
安守忠身后的褐色龙旗被吹得噼里啪啦作响,旗杆上的一簇冰凌被拍落,掉进了安守忠甲胄的缝隙中,钻进了他的内衣中,冰凉的寒意让安守忠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随我冲锋!”
安守忠突然虎吼一声,左手举着盾牌,右手提着唐刀,踏过脚下的尸体,好似下山的猛虎一般向前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