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没人,便将包袱塞进柴火堆最里面,又用几根枯木枝挡好,拍了拍手上的灰——这地方平时少有人来,藏东西最稳妥,免得被其他知青瞧见问东问西。
自打把俩人劝回村,顾从卿的生活里就多了个“小尾巴”。
刘春燕毕竟是姑娘家,脸皮薄,只借着送野菜的由头来过两回,每次都红着脸说不了几句话就匆匆走了。
她来的时候总偷偷往院里瞟,像是在找什么人,见着陈石头也在,就更拘谨了,把东西放下就溜。
陈石头却不一样,几乎是天天往知青点跑。
顾从卿去大队部帮着记工分,他蹲在门口等着。
顾从卿在院里看书,他就搬个小马扎坐在旁边,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瞎划拉。
甚至顾从卿去给村里的孩子扫盲上课,他也搬个板凳坐在最后排,听得比谁都认真。
起初顾从卿没当回事,只当他是年轻人脸皮厚,想着过阵子新鲜劲过了就好了。
可连着七八天都是这样,他实在忍不住了。
这天傍晚,顾从卿刚从教室出来,陈石头就颠颠地跟上来,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烤红薯。
他把红薯往顾从卿面前递了递,脸上带着点讨好的笑,眼睛亮晶晶的。
顾从卿侧身避开,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语气里带着点无奈:“陈石头,你天天跟着我干什么?
我这儿也没什么活儿需要你帮忙的。”
陈石头把红薯又往自己嘴边送了送,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顾知青,我不是来帮忙的。”
他咽下嘴里的红薯,眼神突然变得格外认真,往前凑了半步。
“您是大城市来的,有文化,有本事,懂得多。
我想跟您多学点儿——学认字,学算账,学怎么能有本事……”
他顿了顿,挠了挠头,脸上泛起红意,声音却更坚定了:“我想早点有能耐,能撑起一个家,到时候就能堂堂正正地去刘家提亲,把春燕娶回家。
顾知青,您就教教我呗?”
夕阳把俩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陈石头眼里的期盼又亮又纯粹,像揣着颗滚烫的星星。
顾从卿看着他那股子执拗劲儿,想起他和春燕偷偷藏红薯干、揣糖块的样子,心里那点不耐烦忽然就散了。
他挑了挑眉,嘴角勾起点笑意——这小子,倒比之前那股子冲动劲儿靠谱多了。
“想学东西是好事。”顾从卿转身往知青点走,丢下一句,“明儿早上来院里等着,先从认字开始。”
陈石头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乐得差点蹦起来,在他身后大声应道:“哎!好嘞!谢谢顾知青!”
手里的烤红薯都忘了吃,攥着拳头原地转了个圈,那股子高兴劲儿,恨不得让全村人都知道。
顾从卿听着身后的动静,脚步轻快了些。
顾从卿刚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陈石头拔高了的声音,带着点急于证明的雀跃:“顾知青!我认字!我上过两年学呢!”
他往前跑了两步,像是怕顾从卿不信,赶紧补充,“我爹以前让我去村小学念过书,加减乘除也会点,就是字认得不多,写起来也歪歪扭扭的!”
顾从卿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满是“你看我还行吧”的期待,忍不住笑了笑。
语气里带了点揶揄,“哦?那看来不用从‘一’开始教了?”
陈石头脸一红,挠了挠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却又透着股机灵,“也、也差不多……好多字看着眼熟,就是记不全。
顾知青您教我认些常用的,再教教我写名字,春燕总说我写的‘陈石头’像画符……”
说到刘春燕,他眼里又亮了亮,像是突然来了底气,挺了挺胸脯:“等我字练好了,就给她写情书!”
顾从卿被他这话逗得挑了挑眉,没再接话,只是摆了摆手:“明天早点来。”
转身进了知青点的院门。
陈石头在原地站着,看着院门关上,才咧开嘴嘿嘿笑了两声,把手里剩下的烤红薯三口两口塞进嘴里,转身往家跑。
心里头美滋滋的,脚下都带了风——他觉得,离娶春燕回家的日子,好像又近了一步。
等他有本事了,非得把他爹和春燕爹都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