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望着刘力和陈武德一前一后走远的背影,手里的搪瓷缸重重磕在石桌上,发出“当”的一声闷响。
“挺大岁数的人了,正事不干,净琢磨些没用的!”他低声骂着,唾沫星子溅在账本上,“俩孩子好好的招谁惹谁了?非得整些幺蛾子!”
旁边记账的文书忍不住劝:“大队长,他们也是担心……”
“担心个屁!”大队长吹了吹胡子,“担心就教孩子好好挣工分,担心就多攒点粮食!
祝英台梁山伯没听过啊?
真要是俩孩子情投意合,他们当爹的拦得住?
到时候真闹出点啥,我看他们俩老货哭都找不着调!”
他越说越气,背着手在院里转圈:“我当这个大队长,管天管地,还得管你们的儿女情长?
真是不省心!”
文书憋着笑,低头继续记账。
其实谁都看得出来,春燕和石头是真对脾气,默契得很,哪像这俩当爹的,一天到晚瞎琢磨。
大队长转了两圈,气也消了点,蹲在门槛上,看着远处田埂上打闹的半大孩子,忽然叹了口气:“年轻真好啊……”
他摸出旱烟袋,塞了烟丝点燃,烟雾缭绕里,眼神倒柔和了些,“真要是能成,也是桩美事……就是这俩老的,太能添乱。”
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像他此刻的心思。
但不管咋说,只要孩子们好好的,比啥都强。
他掐灭烟锅,站起身:“走,看看种子去!
别让那俩老货影响了春耕的正事!”
从大队部出来,刘力和陈武德沿着田埂走了没几步,那点短暂的和谐就散了。
“哼,我家春燕可不能跟你家石头瞎混。”刘力先开了口,下巴抬得老高。
陈武德立马瞪回去:“谁混谁还不一定呢!
我家石头踏实肯干,别是你家姑娘心思活络!”
两人互相瞪了半晌,吹胡子瞪眼的,最后“呸”了一声,扭头往不同的方向走了。
可到了春耕的地里,这俩老头像是约好了似的,眼睛都跟长了钩子似的,死死盯着自家孩子。
陈石头刚帮刘春燕扶了把歪倒的秧苗,还没说上半句话,陈武德就扛着锄头从旁边地里钻出来:“石头!
你那垄还没锄完呢!
磨磨蹭蹭干啥?”
刘春燕弯腰系鞋带,陈石头在旁边等了片刻,刘力立马提着水桶过来:“春燕!这边水够了,去那边浇!”
一来二去,不光刘春燕和陈石头烦得直皱眉,连小队里的人都看不过眼。
张大妈正蹲在地里摘豆角,瞅着刘力又要往俩孩子跟前凑,终于忍不住开了腔:“我说老刘头,你俩这是干啥?
盯贼呢?”
她声音清亮:“俩孩子干活好好的,你们一天到晚跟苍蝇似的嗡嗡转,不耽误干活啊?”
旁边的王大叔也跟着笑:“就是,想当年你跟春燕她娘,不也是在地里看对眼的?
这会儿倒来管孩子了?”
刘力的脸腾地红了,梗着脖子辩解:“我那是……那是怕他们分心!”
陈武德也想帮腔,被张大妈一眼瞪回去:“分心?
我看是你们俩老的分心!
再瞎掺和,我让大队长扣你们工分!”
俩老头被怼得没了脾气,悻悻地退到一边,却还是忍不住偷偷往那边瞟。
刘春燕和陈石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却又忍不住偷偷笑了——这俩爹,可真是……
阳光晒得地里暖洋洋的,泥土的腥气混着豆角花的香,俩年轻人埋下头,手里的活计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