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从卿把行李规整到自己那间屋,见床铺叠得整整齐齐,桌上的书本摆得笔直,连窗台上的灰尘都擦得干干净净,心里暖烘烘的。
知道这是赵一鸣和姥姥常来打理的缘故,指尖拂过书脊,那本书还是他临走时放在最上面的。
他从抽屉里翻出两张澡堂票,冲蹲在院里跟小孩玩弹珠的土豆喊:“土豆,走,洗澡去。”
土豆“哎”了一声,拍了拍手上的灰,颠颠地跑过来,小脸上沾了点泥,眼睛却亮得很:“哥,是以前常去的那个澡堂不?
我还记得那池子里的水可热了!”
“就是那儿,”顾从卿笑着帮他擦掉脸上的泥,“洗干净了换身新衣服,晚上见着爸妈,让他们瞧瞧咱们土豆多精神。”
澡堂里水汽氤氲,顾从卿带着土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麻利地帮他搓背、洗头。
土豆在热水里泡得脸蛋通红,嘴里哼着在乡下学的小调,洗得格外痛快,没一会儿就清清爽爽的,换上了带来的新衬衣。
回到四合院,顾从卿也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显得整个人挺拔又精神。
他走到正屋,见周姥姥正跟王奶奶说着话,周姥爷在一旁抽着旱烟。
“姥姥,姥爷,”顾从卿站在门口说,“我去趟医院看看我妈,顺便去春晓姐单位接她下班,晚上带她回来吃饭。”
周姥姥连忙起身:“哎,好,路上慢点。
你妈早上还念叨呢,说等你回来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鱼。”
她从柜里拿出个布包,“这里面有几个刚蒸好的糖包,你带上,路上饿了垫垫。”
“知道了。”顾从卿接过布包揣在怀里,又叮嘱土豆,“在院里跟姥姥待着,别乱跑,哥很快回来。”
土豆闻言大声应道:“知道啦!哥早点回来!”
顾从卿笑着摆摆手,转身出了院门。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身上,脚步轻快得像是要飞起来。
终于回来了,终于能见到日思夜想的家人,心里那点旅途的疲惫,早被这股子盼头冲得一干二净。
顾从卿一走,土豆就颠颠地跟着周姥姥进了厨房。
见灶台上摆着一筐绿油油的青菜,墙角还放着半袋子土豆和几个圆滚滚的西红柿,他撸了撸袖子,小手拿起一棵青菜,利落地掰掉发黄的叶子,动作比院里同龄的孩子熟练多了。
“姥姥,您看我这样择对不?”
他举着手里的菜问,水珠顺着菜叶滴在青砖地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周姥姥正坐在小板凳上剥蒜,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眼里笑出了褶子:“对,对,我们土豆干活就是利索。”
土豆一边往盆里放水洗菜,一边瞅着堆在一旁的菜,小眉头皱了皱:“姥姥姥爷,你们是不是起大早去菜市场买的菜呀?
弄这么多。
那早上多挤呀,天又凉,您俩身子骨哪禁得住折腾?”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语气像个小大人:“下回可别这样了,我和我哥又不是外人,哪用得着这么客气?
就算是客人,到了咱家也不用这么费事。”
周姥爷听见这话忍不住笑出声,:“哟,这小不点还教训起我们来了?”
周姥姥放下手里的蒜,伸手摸了摸土豆的头,掌心的温度暖烘烘的:“我们土豆这一趟下乡,可真是懂事多了。
不光干活练得这么熟,还知道疼人了,没白遭那些罪。”
她想起去年送他们走时,土豆还抱着门框哭鼻子,连自己的袜子都不会洗,如今站在灶台边,洗菜择菜像模像样,说话也条理分明,心里又酸又慰:“多弄点好吃的,是想让你和你哥补补身子。
在乡下肯定没少啃窝头,回来就得吃点顺口的。”
土豆把洗好的菜码在竹篮里,小胸脯挺了挺:“在乡下也挺好的,秦书他们总给我塞红薯干,黄英阿姨还教我烤土豆呢。
不过……还是姥姥做的红烧肉最好吃!”
“这馋猫,”周姥姥被他逗得直乐,拿起一个西红柿塞给他,“先吃个西红柿解解馋,等晚上让你妈给你炖肉,管够!”
土豆接过来,用袖子擦了擦就往嘴里塞,酸甜的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流,他含糊不清地说:“那我再多洗点青菜,给红烧肉当配菜!”
厨房外,周姥爷听着祖孙俩的对话,心里念叨着:这孩子是真长大了,从卿带着他在乡下,想必也没少教他懂事。
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棂照进来,落在土豆忙碌的小身影上,暖融融的,像撒了层金粉。
军区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味道,安静得能听见远处护士站传来的轻声交谈。
顾从卿一步步走到刘春晓所在的科室门口。
隔着门上的玻璃,他看见刘春晓正在病房里做下班前的最后一次巡检。
她穿着一身挺括的白大褂,衬得身姿愈发挺拔,怀里抱着厚厚的病历本,微微低着头,语气温柔地向病床上的患者询问着什么,眉头随着患者的回答轻轻蹙起,又在听到好转的消息时悄悄舒展。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身上,给那抹白色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顾从卿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外,没有出声打扰,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这些日子的奔波与思念,仿佛在这一刻都有了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