妓夫太郎的母亲就是其中之一。
平日里,妓夫太郎从来都不会过早回家。
因为母亲并不喜欢妓夫太郎,客人也不喜欢自己在欢好时被不懂事的小孩打扰。
再加上妓夫太郎身上的黑色疮斑,那会被来这里寻欢作乐的客人厌恶,会让他的母亲少接到好几个客人。
可是今天妓夫太郎实在是太害怕了。
那个穿着红色衣服,有着一双彩虹色双眼的男人很厉害。
他从没有在来来往往的客人中看见过这样气质的男人。
就好像对方是从更厉害的世界里走来的人。
而随后出现的白发男人更是特殊。
看见叶歌的瞬间,妓夫太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小在混乱不堪的环境中长大的妓夫太郎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世界上会存在这么干净、温柔、又美丽的人。
那双浅金色的漂亮眼睛,几乎能映照出人心,让妓夫太郎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肮脏,绝对不是能轻易和那两个人说话的阶层。
而且那两个人也一点都不像是会出钱,在这个游郭买下游女一段身体使用时间的客人。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某个大家族的人吗?
自己会不会因为对那两个人不敬而被处死?
若是自己要被处死了,母亲会为自己求情吗?
慌乱间,妓夫太郎没有看着脚下,他被一块石头绊倒,撞入了母亲所在的破屋子。
简易老旧的屋子被撞开,很轻易就出现了一个大洞,外面的阳光笔直的穿过洞口,照在屋内交媾的男女身体之上。
白花花的肉体很快被路过的行人看见,行人开始发出阵阵嘲笑。
即便是嫖客,出来纵情肉欲,男人也不希望自己的隐秘时刻被公众看见。
不顾妓夫太郎母亲的阻止,男人愤然起身,披了衣服就踹了一脚光着身子的女人,离开时还狠狠瞪了妓夫太郎一眼。
妓夫太郎脑子一片空白。
他闯祸了。
母亲一定会更憎恨自己。
被踹了一脚的女人捂住自己已经快要足月的肚子,表情痛苦,发出哀嚎。
羊水和鲜血止不住了似的,不断从她的胯间流出。
“好痛……我的肚子,我的肚子……”
女人抱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蜷缩在地上。
往日里对自己非打即骂的母亲此时脆弱的像一颗掉落在地上,即将被行人踩碎的果子。
愣神间,一抹亮色的雪白从妓夫太郎的身边闪过。
“童磨,去弄点热水和干净的布来!还要剪刀。”
“啊?那个……叶歌大人,这里会有热水吗?很为难哦。”童磨微笑的表情有些难以维持,左右看了看。
看热闹的人并不少,其中更多的都是一副看戏的表情,似乎无关自己的人类即将死亡或者新生,都和他们没有关系。
叶歌已经让女人躺平,挽起了袖子,手放在女人的肚皮上,仔细为女人查看情况。
听着童磨的疑惑,叶歌连个眼神都没给对方。
“如果你还想跟在我的身边,你就要听我的。”
童磨只好耸肩,“好的、好的,叶歌大人。”
站在门口的妓夫太郎咽了咽口水,紧张的攥着手中的物品。
这两个一看就不简单的大人,竟然会出手救助他的母亲。
明明他们看起来那么的高贵。
生命和生命之间,根本就是不平等的啊。
极度的紧张和焦虑、混乱让妓夫太郎眼前的食物开始模糊,手心和后背不断冒出冷汗,他的呼吸也越发急促,攥着镰刀的手非常用力。
血腥味和排泄物的气味不断钻入鼻腔,让他连呼吸仿佛都变得困难。
好像他的渺小世界正在破裂,而他的生活也将迎来巨大的变化。
突然,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在妓夫太郎的耳边响起,将他的所有情绪牵扯回了现实。
年幼的孩子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躺在血泊中的母亲,干净华贵的衣服上已经沾上了血液的白发男人,以及白发男人用自己外衣裹住的小小生命。
叶歌遗憾的看着气息越发微弱的女人。
因为腹部被狠狠踹了一脚,她的内脏受损,在生产过程中转为多器官衰竭,能坚持到将孩子生下几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面对这种伤势的患者,就算是叶歌也回天乏术。
他能选择新的时间线,去往一切都没有产生变数的那一刻,但他无法让这条时间线终止,更不能抹去这条时间线的存在。
眼前这条生命的逝去是无法挽回的。
怀里的婴儿还在不断哭泣,叶歌踌躇间,身后传来了某种物品落地的声音。
接着便是妓夫太郎一步步走近。
干瘦脏污的孩子用自己最明亮湿润的眼睛看着叶歌与叶歌怀中的婴儿,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
“请把这个孩子带走吧……”
“请把这个孩子带走吧。”
“求你了,请把这个孩子带走吧!”
妓夫太郎用力跪下,额头不断在铺着零碎草屑的地面上撞击,眼中流出泪来。
看见小婴儿红彤彤、皱巴巴的皮肤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从心底涌出。
这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
自小就在底层出生,艰难长大的妓夫太郎明白,这个孩子绝对不能和自己一样混在烂泥堆里。
无论这个孩子是美是丑,在游郭,那都将是原罪。
而面前的白发男人在外面一定有这很高的地位,哪怕是让这孩子在大户人家的家中当一名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都比在这样肮脏丑陋的地狱好上太多。
一定要求他,让他将这个孩子带出地狱。
“梅,不要死……你不该和我一样去往地狱。”
妓夫太郎恳求着,口中无意识说出了这句话。
这句像是在心里积压了好几百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