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方鹤川坐在床边缓了缓,等心跳平复后,提拉着拖鞋去门边,打算看看外边在闹什么。
结果一推开门,就看到随野在跟一个人站在阳台上说话。
随野背对着他,他看不到随野脸上是什么表情。
但对面人的神态,方鹤川却是能瞧得一清二楚。
好像是跟他一个班上的人,偶尔也会一起做小组作业,忘了叫什么名儿,仅仅只是眼熟而已。
方鹤川自认还没有跟他关系好到能让对方直接到他家里来的地步,莫名其妙产生一种私人领地被侵入的冒犯与不适。
他站在门口,中间隔了一整个客厅,只能听到一点说话的声音,听不清内容。
也随野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家伙竟弯起了眼睛,脸颊还泛着红。
那家伙长了一张偏嫩的脸,穿得清清爽爽,眼睛微微下垂,笑起来的时候还挺耐看。
背后的落地窗里是白茫茫的雪景,两人的身影就被这么框在里面,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站在门口的方鹤川,倒更像个不合时宜的第三者。
没由来产生这种荒谬想法的方鹤川,扒着门框的手猛地收紧,眼神变冷了许多。
砰!
方鹤川故意在关门时发出很大的动静。
窗前的两人闻声停下交谈,齐齐望了过来。
随野走过来,见方鹤川气色不佳,自然而然地抬手,去摸他的额头。
“睡醒了?还难受吗?”
方鹤川抿着唇,偏头躲了一下。
随野伸过来的手一空。
他在半空中停顿一瞬,故作无事地转了个弯,摸着自己的后颈,缓声道:
“厨房给你炖的银耳雪梨还在热着,我去给你盛一碗。”
说完,随野便转身去了厨房,把地方留给方鹤川跟他的朋友许偌游。
许偌游还站在原地,方鹤川扭头看去,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铿锵震荡一瞬,溅出星点火光。
许偌游感觉方鹤川似乎跟平常有点不太一样。
虽然方鹤川平时也没什么表情,但也只是让人觉得疏离与不好接近。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硬的目光一厘厘地割过人的脸皮,眉压着眼,一看便很不好惹。
许偌游还没见过这样子的方鹤川,没有来有点紧张,但还是笑着迎上前,“川哥,你好点…”
话音未落,方鹤川步步逼近,语气隐隐有些兴师问罪的意味在里面。
“你来干什么?”
他比许偌游高不少,走过来的时候便变成了俯视,苍白的面色一片死寂,眼睛像是蒙了层雾。
沉沉压过来,叫人仿佛一下子陷入砭骨的寒冬。
许偌游心头猛跳,下意识后退一步,“是…是你室友拜托我给你送画材的…”
“室友?”
方鹤川从许偌游的话里提取出了关键字,细品一番后,毫无征兆地扯着嘴角笑了起来。
他那张脸无疑是好看的,可许偌游瞧着他的笑,只觉得后背发毛。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方鹤川,“川…川哥,有什么…问题吗?”
方鹤川眯起眼,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许偌游。
“哈,室友…”
他斜斜挑起一边的眉。就这么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让整个面相都变了。
眉梢与眼角乍泄与往日清冷出尘极其不相符的怨气。
“他就是这么跟你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的?”
听到方鹤川的话,许偌游有点莫名其妙,但方鹤川的目光太有压迫感,他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不…不然呢?”
方鹤川沉默片刻,按着许偌游的肩膀,面无表情地说:
“没事,挺好的。”
许偌游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我有事!我不好啊啊啊啊啊啊!!
大大咧咧的许偌游脑子突然灵光了一回。
此地不宜久留。
他低头看了眼表,干笑着,语速飞快:
“川哥,我学校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方鹤川回应,许偌游拽起包,匆匆忙忙地溜了。
好似背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
等许偌游走了以后,随野端着银耳雪梨从厨房出来。
“跟朋友聊完了?”
闻言,方鹤川回头,嗓音没什么起伏。
“是你把他叫到家里面的吗?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这会儿他的态度相比起跟许偌游对话时,倒是要缓和一些,但也没强到哪儿去。
随野没否认,“聊你在学校里的事…你现在的身体状态不适合去上课,把病养好再说。”
他把温度正好的银耳雪梨汤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我给你腾出来一间画室,就在东边,如果想画画可以去那里,记得把这个喝了。”
“你还没回答完我的问题”,方鹤川定定看着随野,“你怎么认识他的?为什么说我是你的室友?”
随野一怔,“许偌游不是你朋友吗?”
方鹤川瞳色一暗。
随野居然连那家伙的名字都知道了?
“上次我去接你的时候,我们不是见过面?”
随野一面说,一面从衣架上取他的大衣。
“可…”方鹤川嘴唇动了动。
可你为什么会有他的联系方式?
“至于室友…”
随野面无表情地看方鹤川一眼。
“不是你说不让我在外人面前透露我们的关系吗?除了室友我还能说什么?说我是你的表哥?”
方鹤川被随野这轻飘飘一眼钉在原地,神色讷讷。
他张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随野给打断。
“我是请假回来的,公司还有很多事,我得走了。”
随野穿好大衣,围上围巾,只露出放下来的刘海跟那副土掉渣的黑框眼镜,而后在方鹤川幽幽的目光里,推门而出。
走得异常干脆。
连个拥抱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