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死亡之枪永远能够找到自己的目標。
“顺从死亡!”
无数人奔涌著,高举著燃火的长枪前进。
轰隆!
高举长枪,彼此传递著力量,瞪大双眼,儘可能地做出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向前。
空气再一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火焰从钻击的长枪边缘摇曳,勾勒出一道道轮廓。
炽天使的身躯紧绷,攥著长枪的手掌因为过度用力而升腾出火星。
这场僵持算不上漫长。
咔擦
似乎是察觉到了城堡內主人的恐惧,燃火的长枪再度盛大,將周围深邃的黑暗驱散开来。
於是,復仇的火光再一次闪现。
砰——
那是大门化作碳化碎片破碎时迸发的脆响。
一颗颗漆黑的灰烬逸散,在迸溅的火星中稍纵即逝。
向前!
“昂!!!”
房屋之中的主人发出咆哮。
进来了!
库嘎斯扛著坩堝,气喘吁吁,脚步虚浮。
他的侍从紧隨其后,这些刚刚从奸奇魔军的纠缠中脱身的恶魔们正在纳垢城堡之中游荡。
他的心臟剧烈跳动,是出於疲劳,也出於恐惧。
慈父的声音如今传播得太慢,受到思维的动摇,全面士气崩溃,以及似乎席捲一切的恐慌浪潮的阻碍,瘟疫之神的园是一座由纯粹的生命所构成的巨大堡垒,內部层层迭迭,如果没有那些生命去执行慈父所下达的命令,那么他们就无法控制这一切。
轰隆!
现在他能听到外面的轰鸣声。
所有纳垢恶魔都可以,正常而言,这样能够带来死亡的噪音都不应该穿透厚重的林木,但现在情况不同,它们深入了城堡,这里本该是生命最为安定的乐园。
古老的地桩被埋进地形塑造器堆填的原始材料中,而共鸣一路传来,在每个房间中迴响,从狭窄的拱顶上震落灰尘。
然而隨即,整个地板猛地一震,开始摇晃,七成的纳垢恶魔摔倒在地。
一道缝隙从城墙正上方向外开裂,以惊人的速度蔓延,被击飞的砖石如瀑布般落下,砸在地板上,又弹起落入刚刚被撕裂开的深谷。
长矛般的火焰从裂缝中迸射而出,震耳欲聋的战吼声轰然响起,在厅堂中连绵迴响。
城墙主结构被从外部撕开了。
周围的力量都开始变得混乱,库嘎斯咬紧牙关,端著自己的坩堝,向著缝隙跑去。
做些什么,库嘎斯,將神之瘟疫倾倒,浇筑到那些敌人的身上。
他已经不再期待神之瘟疫能够毒害原体,为慈父寻来又一位忠诚的孩子。
他发现自己在祈求自己能够推倒坩堝,只要一瞬间。
他发现自己在祈求慈父能够恩准这件微不足道的事。
永远都不够。
库嘎斯意志坚韧,也有著守护自己主人的勇气。
然而,当被仿佛钻机凿击地壳的震动抬升得跌倒在地时,库嘎斯绝望地望著自己的坩堝倾倒。
更让他感到绝望的是,其中空无一物。
“不!”
他发出哀嚎,聆听著在復仇的怒火之后,那些同样开始接近的,奸诈的、淫秽的、凶横的声音。
其他三神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当瘟疫城堡的大门被洞穿的那一刻,没有谁会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混沌就是这样,只要谁胆敢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怯懦,其他同样至高的存在就会毫不迟疑地从他们的身上撕扯下一块肉来。
就像当年诸神迫使奸奇折断权杖,纳垢趁著色孽诞生的虚弱抢走艾莎。
库嘎斯看著他上方的一块壁板被完全炸飞,在慈父孕养病菌的温室之中喷出无数碎片,灼热,刺耳的刮擦声逐渐升高,接著是呼啸而入的空气声。
轰!
库嘎斯看著遮蔽了自己所有视线的长枪一闪而过,向著城堡更深处涌去,留下一连串灼燃的羽毛。
高热、死亡,那些由纯粹火焰构筑而成的虚像在长枪捅出来的裂口后,从外部火热的战场涌入,破碎的金属块撞击在生物质外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巨大的城墙外甲板裂片像子弹一样飞旋著倒塌。
眼下,当库嘎斯握著手掌的大钟,抬起脑袋,望向身前比自己还要高大的无首巨人时。
心中的无力之感,止不住地上涌。
当炮火再度响起,当震惊的恶魔开始恢復理智,爭相发动自己仅剩的法术时,燃火的军队,浑身包裹在火焰之中的军队,登上了枯木与乱石的顶端。
咒缚军团,这些本质上由帝皇力量的体现,如今与那些信仰著天使的復仇之魂们一起到来。
他们挥舞著兵刃一同撬开了瘟疫之神的城塞。
他们站在顶峰,凝视前方无穷无尽的黑暗。
他们的身后是一片被点燃的森林,还有著无数士兵蜂拥而上,攀上城堡,他们的两侧是破碎的城墙,砖瓦还在不断滚落,这处被长枪洞穿的裂隙正在不断扩大,而作为突破点的木製门扉已然不见的了踪跡。
他们的面前,在尘土和烟雾的重重阴影下,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目標,正是驱使他们年復一年不断奋进的承诺。
无数人望向它,凝视著满溢的恐惧,进入其中,点燃火焰,然后冷酷地漠视它们的消亡。
正是这些存在让他们的生存本身都变得如此痛苦。
只有死亡似乎才是可行的解脱。
尖塔林立,层峦迭嶂,城堡之中的房屋如此紧密,以至於似乎足以將整个世界的生命都笼罩在这片屋檐之下,其中挤满了生命,面对向自己走来的燃烧军团,它们泪流满面,胆战心惊。
由此开端。
一切由此为开端。
渴望生还者蜷缩在瘟房,恶魔、墮落者都在噪音和恶臭中呆若木鸡,在那里,他们看到了一切,这个世界真正的特权存在,以及它们所犯下的暴行。
现在他们终於来了,人类,復仇者。
他们已经在这场战斗中杀死了许多东西,但此刻,还有更多人摆在面前,无可想像的数量,如同被送进屠宰场的牲畜。
“我们来了!”
无首的铁將军猛击著纳垢恶魔的头颅,再度於战场上奔腾的生命力促使周围同样古老的牺牲者们兴奋地吶喊。
一万年前,那场惨绝人寰的惨剧中死亡的战士们,时间根本无法消弭他们的愤怒,剔除他们的仇恨。
“进来了。”
他念念有词,无首的领口奔腾出火焰与黑烟。
“瘟疫之神,我们进来了!”
第十三发瞄准的光束洞穿了最近的瘟疫坩堝外壳,库嘎斯知道时辰已到。
他失败了。
他依然顽强地抵抗,张口说出最后六个字。
“慈父保佑我们……”
然后,能量武器的光束射入厅堂,点燃了已经与炭灰混合在一起的空气。
一切化为火海。
——
鐺!
纳垢的巨釜被自上而下地洞穿。
蒸汽瀰漫,裂隙蔓延。
沸腾的浓汤从锅边扑出,坠落在地,形成焦黑的痕跡。
星星点点的炽热溅落在纳垢的脚背,烫出一连串的皰疹,但瘟疫之神此刻却只能无视这样的痛苦。
纳垢带著愤恨与慌乱按住坩堝。
从外面看,巨釜已然四分五裂,大量裂隙之中展现的是熔融一般的金色,底部还夹杂著其他顏色,正在不断蔓延。
直到瘟疫园的领域缩减到了一定程度,多股力量最终在其主人的让步之下趋於平衡,那些在裂隙间蔓延的脉络才逐渐稳定。
只是那数不清的裂隙仍然让人看得惊心动魄,金色的光芒仍然明亮,仿佛在下一刻就要將巨釜撕扯得破碎。
步步紧逼。
仿佛自己只要稍稍鬆懈,那些无穷无尽的咒缚军团就会从中涌出来。
纳垢狠狠按住坩堝的边缘,无边热量顺著锅沿向上蔓延,將祂的手掌灼烧得漆黑,將祂的小臂烫出灼热的水痘。
啪
一只纳垢灵从水痘中坠落,接著便在高温之下当场死亡。
纳垢死死盯著眼前的长枪,枪尖近在咫尺。
“结束了。”
迦尔纳鬆开了长枪。
无数人接连扑上,凡人与阿斯塔特,不分贵贱,互相搀扶,稳稳地將之託住,將枪尖永远地维持在纳垢的面前。
“感谢你,迦尔纳。”
无首的巨人朝著燃烧的天使頷首。
他的身边是已然乾净的城堡。
一切都被焚烧殆尽,藤蔓,细菌,只留下了异常乾净的草木灰。
“你需要感谢的不只是我。”
迦尔纳笑了笑,可不敢把这些功劳拢在他一个人身上。
“同样感谢你,感谢我们所有人,感谢我们仍在为了一个目標而努力。”
感谢拉美西斯的天马行空,让他们有了可行的计划,感谢罗穆路斯的辛苦,让他们的计划有了执行的条件,感谢亚瑟的始终如一,让他们能够毫无顾忌的进行无数尝试。
感谢莱恩,他的战爭技艺,感谢克拉克斯,他无声的付出,感谢帝皇,他所供给的力量.
感谢千千万万为了让人类更好的在银河生存下去的人们。
能到达这个程度,本就不是他一个人的力量,他也从来都不需要独自去面对这一切。
这场胜利属於所有人。
在这片燃烧的世界,迦尔纳与无数人对视。
他们彼此交谈,彼此分享復仇的喜悦,然后彼此告別,再度踏上属於自己的战场,为一位即將甦醒的同行者带来一场胜利的喜悦。
而纳垢。
祂只能注视著这一切。
祂只能用力的扶持著巨釜,警惕著人类的每一次袭击。
祂只能小心翼翼的关注著莫塔里安,阻止著死亡的真正降临。
烟雾蒸腾,恶臭扑鼻。
艾莎看著整个神都俯在破碎的锅边,正不断冒出被高温蒸腾的噼啪声,浑身透出炽热红色的臃肿神明。
祂將永远保持著这个滑稽的姿態,直到下一次永恆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