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寒舟眼底划过一抹自嘲,依言在她脚边坐下。这个高度,他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到她的脸。
“衣服脱了。”她又命令道。
奚寒舟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刚为换上的干净居家服,现在又要脱掉。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顺从地解开扣子,将上衣脱下,露出布满伤痕的后背。
苏澈昨夜为他上的那层生物凝胶已经成膜,将翻卷的皮肉覆盖,看起来像一层透明的蝉翼。
“他弄的?”宋清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挑剔,“真难看。”
她从沙发旁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金属盒子,打开,里面并非苏澈用的那些高效医疗品,而是一些造型奇特的、泛着冷光的银色工具。
奚寒舟的后背肌肉下意识地收紧。这些东西,他见过。在他还是宋家“宠物”的时候,宋清音就用这些东西“修理”过他。
宋清音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捏住他背上那层生物凝胶的一角。
“嘶——”
凝胶被猛地撕开,连带着新生长的模糊血肉,剧痛让奚寒舟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别动。”宋清音冷声呵斥,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然而,她接下来的动作却放缓了。她用一把小巧的镊子,夹着沾了药水的棉片,一点点将残留的凝胶剥离,动作轻缓而小心,避开了那些最严重的伤处。
冰凉的药水浸润着伤口,刺痛感之后,是一阵奇异的舒缓。
奚寒舟僵着身体,一动不动。
他能感觉到她俯下了身,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她的长发偶尔会滑落,火红色的发丝擦过他的耳廓,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
他闻到了她指尖药膏的味道,和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清苦,却带着能安抚神经的特殊成分。这是宋家的秘药,从不对外。
“为什么?”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沙哑。
为什么忽然要亲自为他上药?为什么带他回来?又为什么接近他......又疏远他?他有太多的想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宋清音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用指腹挖了一点碧绿色的药膏,毫不客气地按在他背上一道最深的伤口上。
奚寒舟疼得身体一颤,却咬着牙没有出声。
“苏澈手笨。”她的声音懒洋洋的,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把你弄坏了,我还得找地方修,麻烦。”
这理由,刻薄又理所当然。
奚寒舟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一种苦涩的自嘲。
“在你这里,我什么时候是好的?”
他永远都是一件有瑕疵的、需要被不断“修理”的物品。
宋清音没有接话。
房间里再度陷入沉默,只有药膏被均匀涂抹开的细微声响。她的指尖带着薄茧,划过他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疤。那些伤,新旧叠着,每一道都记录着他这几年来的颠沛流离,也记录着他们之间扭曲的过往。
她的动作很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指腹的每一次按压,每一次涂抹,都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那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能让药效渗透进去,却又不会引发剧烈的疼痛。
奚寒舟的身体,从最初的僵硬紧绷,渐渐放松下来。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
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算计、背叛和逃离。他不是什么叛军首领,她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宋家家主。他们只是……两个人而已。
【宿主!你这是在干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可是顶级的pUA手段啊!奚寒舟的好感度正在正负之间疯狂横跳!】青玉的声音充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宋清音在心里冷哼,手上的动作却越发轻柔。
当她处理完最后一处伤口,指尖无意识地在他肩胛骨那块蝴蝶状的旧疤上流连。那块疤,是很多年前,他为了护住她,被失控的机甲碎片划伤留下的。
奚寒舟感觉到那处皮肤传来一阵战栗。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感觉到身后的气息变了。
下一秒,温热柔软的触感,落在了他的耳畔。
她的唇几乎贴着他的耳朵,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气音,一字一句地道:
“奚寒舟,别忘了,你的命是我捞回来的。”
所以,不管怎么样,你都必须活着。
一如既往地霸道,却让奚寒舟觉得她.......是不是也是在乎他的?而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宋清音直起身,将用完的药膏盒子随手扔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好了。”她重新陷进沙发里,慵懒地换了个姿势。
“穿上衣服,别在这碍眼。”
空气中,还残留着那股清苦的药香,混合着她霸道的信息素味道,和一丝……他自己信息素失控时泄露出的、冷冽的雪松气息。
一切,都乱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