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领导。”李乐笑着应下,随即又道,“尹熙那边,你也多留意。有情况随时联系我,调查的事儿,我让阿文联系你。”
“好。”李富贞的声音温柔下来。
“替我亲亲那俩小没良心的。”李乐笑着挂了电话,在腿上蹭了蹭上面的汗,起身,噗!插了进去。
只不一转身,就瞧见梅苹几人,笑眯眯的看着自已这边。
“打完了?”
“打完了。”
“千里寄相思啊。”
“师姐,瞧你说的。诶,东照,你昨天不说这边有家海肠捞饭味道泉安第一么?走,今晚所有的消费由李公子买单!”
。。。。。。
月黑夜,海风呜咽着掠过海边一处荒僻的岬角。
几束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鬼祟地晃动,映出四条伏在礁石阴影里、早已面目全非的玻璃钢快艇来。
船尾加装了四台大马力雅马哈舷外机,船身的座位被粗暴拆除,焊接上粗厚的角钢框架,成了巨大的平板货舱。
上面胡乱盖着厚重的绿色防水帆布,用粗麻绳勒得死紧,船头也加装了防撞护舷,船体两侧则焊着几个硕大的不锈钢油桶,显然是长途奔袭的补给。
“紧手,紧手啦!塞林木,磨蹭什么!”一个套着廉价救生衣的矮壮汉子,压低着嗓子呼喝着,声音在呼啸的海风里显得格外焦躁。
“猛哥,电台说后半夜有雷暴,阵风九级,浪高可能过三米!”一个年轻人从礁石上溜下来,“现在浪头已经起来了,安抓?要不要等明天?”
“等?”陈猛甲眼一瞪,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小弟脸上,“等条毛啊!老鼠是讲好的,航线、时辰都是上头定死的,误了船期,货柜漂在公海,被水鬼截了,你赔?还是我赔?啊?塞林木。”
骂完,烦躁地挥着手,“动作快点!早去早回,赶在风头起来前靠岸!睇水的讲,今晚水鬼的巡艇在另一头!天赐良机!快!快!”
在他的催促下,四条大飞的引擎低吼着发动,发出沉闷的咆哮,打破了夜的死寂。
猛地窜出礁石环抱的小湾,犁开墨黑的海面,一头扎进茫茫黑暗的大海,只留下翻滚的白沫和刺鼻的油味。
船队保持着紧密队形,在漆黑的海面上疯狂跳跃。
改装后的大飞马力惊人,但高速行驶在起伏不定的海面上,船体剧烈颠簸,像随时会散架。
冰冷的海水不断泼溅上来,打在脸上生疼。货舱里的帆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稳住舵!跟紧前面船尾浪!”陈猛甲抓着船艏的栏杆,对着对讲机嘶吼,里面又传来其他几条船骑师嘶哑的咒骂和提醒声,声音被引擎和风声撕扯得断断续续。
终于,在远离海岸线几十海里的预定坐标点,几条大飞关闭了引擎,只靠惯性在波峰浪谷间剧烈摇晃。
“稳住!稳住!操!开灯!开探照灯!”
船头,一盏功率巨大的探照灯猛地亮起,惨白的光柱刺破黑暗,在翻滚的海面上疯狂扫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突然,“来了!”
对讲机里传来另一条船兴奋又紧张的喊叫。
远处,一个更庞大的黑影如同幽灵般缓缓靠近,是一艘没有亮灯的旧铁壳拖网船。
“靠过去!”
没有多余的寒暄。四条大飞迅速靠拢“老鼠”的船舷。
船上放下绳网和吊臂。
大飞上的人立刻行动起来,配合着,将一箱箱冻得硬邦邦的冻品、用黑色塑胶布严密包裹的成箱香烟、还有几个沉重的、用防水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方形箱子快速吊下。
再手递手地搬进大飞那被帆布覆盖的平板货舱里。动作迅捷而沉默,只有粗重的喘息、货物碰撞的闷响和海浪的咆哮。
“快快快!落雨了!”有人惊恐地喊道,豆大的雨点开始砸落。
交接在狂风骤雨中草草完成。陈猛甲朝着“老鼠”船挥了下手电。
“返航!快!返航!”陈猛甲的声音在对讲机里都变了调。
大飞立刻掉头,引擎再次发出狂吼,朝着来时的方向亡命狂奔。
只不过,回程的路成了地狱。
狂风暴雨,海面不再是起伏,而是如同沸腾的巨锅,翻起一条条墨黑的沟壑。
狭长的船体在巨浪中像脆弱的火柴盒,被抛上浪尖,又狠狠砸进波谷,每一次下落都伴随着龙骨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呻吟。
所有人浑身湿透,冻得牙齿打颤,只能死死抓住船上的焊接钢架。
“稳住!干里凉,稳住啊!”陈猛甲声嘶力竭。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天幕,瞬间照亮了前方一个如城墙般压过来的巨大浪头!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炸雷!
“轰!”
“小心浪!”
“猛哥!!”
就在陈猛甲的船被抛上浪尖又猛地下坠的瞬间,船身剧烈倾斜!
一个正在货舱边的年轻后生,脚下一滑,手没抓牢,“啊!”的一声短促的惊叫,整个人被巨大的惯性甩出了船舷,瞬间消失在翻滚的怒涛里。
“阿峰!”旁边的人惊骇欲绝地扑过去,只抓到一把冰冷的空气。
“停船!停船!阿峰掉下去了!”凄厉的喊声在对讲机里炸响。
几条大飞在狂暴的海浪中艰难地减速,调头。探照灯颠簸着在海面上扫过。
可风雨雷电交加,能见度几乎为零。
浪头像一座座移动的小山,将渺小的船体反复抛掷。
“阿峰~~~~~”
“在哪里?看到没有?”
“干李亮!浪太大了!根本看不见!”
四条船在出事的海域徒劳地盘旋、搜寻。
时间一点点流逝,风浪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船上人的希望,一点点的被消磨。
“猛哥!不行了!再找下去,我们都得翻!”另一条船的骑师在对讲机里吼叫,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
陈猛甲死死抓着栏杆,指甲嵌进了肉里。
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吞没了阿峰的海面。
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对讲机里只剩下风雨声和粗重的喘息。
“赛里娘啊~~~掉头!!”
陈猛甲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被300目的砂纸摩擦过,“回....回去!!”
。。。。。。
当几条伤痕累累、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大飞,终于歪歪扭扭地冲回那个荒僻的野码头时,天边已泛起了死鱼肚般的灰白。
留守接应的人冲上来,看到船上众人失魂落魄、浑身湿透、冻得嘴唇发紫的模样,以及那条明显少了一个人的船,心都沉了下去。
等天色大亮,一辆黑色的奔驰无声地滑到了码头附近。
脸色阴沉,眉头紧锁,穿着睡衣的陈言响下了车,死死的盯着垂头丧气站在泥泞滩涂上的陈猛。
“怎么回事?说!”
陈猛甲抹了一把脸,凑上去,压低声音,“响哥,货,货大部分抢回来了,湿了点,问题不大....”
“我特么问你人呢?阿峰人呢。甘霖娘,你给我说货!”
随即,“嘭!”就是一脚,踹在陈猛甲的肚子上。
“唔!”
陈猛甲虾米一样弓着腰,跪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紧接着,陈言响咒骂着,又是一阵拳打脚踢,等到陈猛甲彻底趴在地上,一边哭嚎,一边喊着,“怨我,怨我,阿峰!!”
一旁的人看到陈言响喘了口气,捡起脚边的一根木棍,赶紧都围了上去,又拉又拽。
“响哥,猛哥也不是故意的。”
“响哥,别打了,别打了!”
“达标,松开,这都是命啊,怨不得阿猛!”
陈言响终于停下,镜片后的眼神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翳。
沉默了几秒,眉头微蹙,声音低沉下来,“阿峰.....唉~~~~”
伸手一指陈猛甲,“把他给我扔车上去!回去找他算账!”
十几分钟后,开出老鼠窟的奔驰车里,陈言响理了理头发,叹了口气,拍了拍身边鼻青脸肿的陈猛甲的肩膀,递过去一条手帕,“擦擦。”
“嗯。”
“知道为什么揍你?”
“阿峰没了。”
“废话!”陈言响摘下眼镜,朝着镜片哈了口气,捏起睡衣的衣角蹭了蹭镜片,“我要不这么做,以后没人认你。”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把后面的事处理好,不能出乱子。”
戴上眼镜,目光锐利地扫过陈猛甲,“你,回去村里,立刻去找永泰公。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就说....阿峰是为族里做事,出了意外,我们都很痛心。”
“让他老人家出面,代表族里,用村里的互助金,拿二十万过去,好好安抚阿峰一家。把嘴封严实了。记住,是族里的心意,懂吗?”
陈猛甲一愣,随即点点头,“明白!”
“还有!告诉永泰公,阿峰是族里的好后生,族里不会亏待他家人。但要是有人借着这事闹腾,坏了族里的名声,坏了大家伙的饭碗.....哼!”
他没说完,但那股寒意让陈猛甲打了个冷战。
“明白!响哥放心!”
“收拾收拾,这几天就别出海了,让小兵去,你去泉安好好歇几天。”
陈言响透过车窗,看着远处渔村的清晨,听着海浪翻涌的声音,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