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内的僧侣们没有一个投降。

他们手持禅杖、木棍，与犬戎士兵拼死厮杀，直到最后一口气。有的僧侣被弯刀砍中，鲜血喷溅在佛像之上；有的僧侣抱着犬戎士兵一同滚下台阶，同归于尽。

大雄宝殿内，香炉被打翻，经书散落一地，昔日清净的佛堂，此刻成了人间炼狱。

当战斗结束时，寺内已是尸横遍野。无心方丈被犬戎士兵俘虏，带到了犬戎将领面前。

犬戎将领看着这个浑身是血，却依旧眼神坚定的老和尚，狞笑着下令对他施以酷刑。

剜去双眼，砍去双腿、双手，割去耳鼻与舌头。

失去了视觉、听觉、言语能力，连行走都无法做到的无心方丈，被犬戎士兵随意丢弃在寺庙的角落。

犬戎将领为了彻底摧毁他的意志，甚至让胡姬在他面前作乐，将人肉强行喂到他的嘴边。

可即便遭受如此非人般的折磨，无心方丈心中的信仰与对大玥的热爱，却从未有过一丝动摇。

他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残存的手指紧紧攥着胸前早已被鲜血浸透的念珠，口中虽发不出声音，却在心中默默诵念着佛经，仿佛在为苦难的琼静祈祷，为逝去的同胞超度。

几天后，在一个寒风萧瑟的清晨，无心方丈在石门寺的废墟之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彼时，皇城已然陷落，玥朝的旗帜从宫墙上坠落，可西山之上的石门寺，虽已残破不堪，但却显得更加庄重。

沉默片刻后，苏温言抬眼望向远方的天际，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声音也比先前沉了几分：“若是我有生之年能够马踏勒古吉托，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告慰那些长眠在此的英灵了。”

云霁听到 “勒古吉托” 这四个字，心中了然。

她知晓，那是犬戎的圣城，传说中他们神明成神之地，在犬戎人心中的地位无可替代。

当年苏温言的祖父苏武烈，一生征战，最大的梦想便是率领大军踏上那片土地，洗刷中原曾经的耻辱，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苏武烈直至薨逝，都未能等到这样的机会。

云霁伸出手，轻轻握住苏温言放在身侧的手，她的掌心温暖而柔软，瞬间抚平了苏温言心中的几分躁动。

“殿下的心意，云霁明白。” 云霁的声音带着坚定的力量，“祖父的遗志，殿下继承至今，从未有过半分懈怠。”

“如今乾朝国力日渐强盛，假以时日，殿下定能实现心愿，马踏勒古吉托，让犬戎为昔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也让石门寺的英灵得以安息。”

苏温言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但他依旧摇了摇头，缓缓说到：“如今乾朝疲敝，国力还不足以支撑我们打一场这样的国战。”说到这里，苏温言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听到这话，云霁也是有些忧愁，她也是知晓如今乾朝的局面的。若不是国力凋敝，她的弟弟，如今的大乾皇帝，也不会选择将苏温言这样一个北辽世子拉到京城来。

让他与自己成亲，将北辽王完完全全绑定在皇室这边。

作为如今唯二的异姓王，也可能是最为让皇室放心的异姓王，自然而然的成为了皇室的刀。

不过好在，苏温言与北辽王确实是一直忠心于朝廷的，若非如此，他们又怎么能够挥得动这随时能够噬人的刀呢？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其实苏温言入京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看如今的皇帝是否有能力肩负扛起大乾的责任。

若是有，苏家便帮助皇室，若没有，那便想办法回北辽，再图他法。

显然，如今是第一个局面。

云霁望着苏温言眼中的坚定与潜藏的沉重，没有立刻接话。她垂眸思索片刻，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山间的风拂过她的发梢，将那抹淡粉襦裙的衣角轻轻扬起。

片刻后，她才缓缓抬眼，目光中满是笃定，声音比先前更添了几分柔和：“殿下，放心吧。如今官家一心励精图治，每日批阅奏折至深夜，心系百姓疾苦，朝堂之上又有您与韦司正这般正直敢为、一心为国的臣子，君臣同心，假以时日，定能让大乾的国力越发强盛，百姓安居乐业。”

说罢，她见苏温言的眉头依旧微蹙，似是仍被过往的沉重与未来的重担所扰，便轻轻踮起脚尖，伸出温热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抚上他的眉峰。

她的动作轻柔，一点点抚平那眉间的褶皱。

苏温言僵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

他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云霁，她的发间还沾着一片细小的松针，眼神清亮，带着满满的关切与信任。

那温柔的声音与指尖轻柔的触感，如同春日里的细雨，一点点冲刷掉他心中的沉重与焦躁，让他紧绷的神经渐渐舒缓下来。

苏温言微微点头，唇边的笑意渐渐加深，眼中的坚定也多了几分暖意。

他凝视着云霁那双如同宝石般璀璨明亮的眼睛，声音温柔而真挚：“多谢娘子的信任。有你在身边，我心中便多了几分底气。”

看着苏温言露出的好看笑容，云霁也不由的笑了起来。她轻轻点头，应声道：“不客气。”

两人相视一笑。

“好了，走吧，该进去看看了。”苏温言笑着说道。

云霁点了点头，跟在他的身侧。而两人的身后，便是雅竹与云旗，还有一众王府护卫。

看着两人卿卿我我的模样，雅竹不由的捂嘴笑着。

而云旗，则是一脸傻乐。

众人来到寺庙大门，此时如今的石门寺住持，无嗔大师已经在等待着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