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帆淡淡地点了点头,目光越过他,投向他身后两个面如死灰、精神萎靡的人——正是薛涛和吴教授。
两人被公司的保安“请”在这里,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王总是吧,”林帆的声音平静无波,“这两个人,以及他们背后所有牵扯到这件事里的人和账目,我今天都交给你了。该怎么处理,是移交司法,还是内部清算,你们集团有自己的规章制度,我不干涉。”
他的语气像是在交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处理两件废弃的办公用品。
王总连忙点头哈腰:“明白,明白!林先生您放心,我们一定从严、从速、从重处理,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林帆没再看他,也没再看那两个已经彻底失去翻盘希望的人。
他挥了挥手,身后一名西装男子立刻上前,递给王总一个文件夹。
“这是他们勾结外部资本,试图窃取我方商业机密的部分证据,”男子声音冰冷,“后续的完整证据链,我们的法务团队会直接对接你们集团总部。”
王总双手颤抖地接过文件夹,那薄薄的一叠纸,此刻在他手里却重如千钧。
他这才明白,自己昨天差点得罪的是一尊怎样的神佛。
对方不仅能让集团最高层直接下令,甚至连证据都准备得无懈可击。
这根本不是商业纠纷,这是一场降维打击。
“人交给你了。”林帆丢下这句话,转身便走向自己的车,仿佛身后的闹剧已经彻底翻篇。
十几名西装男再次整齐划一地躬身,为他拉开车门,目送他离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充满了高效而冷酷的秩序感。
王总呆立在原地,背心早已被冷汗湿透,直到车队消失在街道尽头,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与此同时,江家的气氛却截然不同。
江爸江卫国和江妈正坐在客厅里,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刚买的水果,但谁都没心思动。
“你说这孩子,一晚上没回来,电话里也说不清不楚的,就说事情解决了,能有什么事啊?”江妈忧心忡忡地念叨着。
江卫田板着脸,闷头抽烟,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他比妻子更担心,但男人的骄傲让他不愿表现出来。
他担心的不是林帆的安全,而是这孩子到底在外面做什么“大生意”,动静这么大,又是封路又是冲突的,这可不像是什么正经买卖。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江妈一个激灵,赶紧跑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神采奕奕的林帆。
“小帆!你可算回来了!没事吧?”江妈拉着儿子上上下下地打量。
“妈,我能有什么事。”林帆笑着,换上拖鞋,一股回家的放松感油然而生。
江卫国掐灭了烟,目光如炬地盯着儿子:“事情都办完了?”
“办完了,爸。”林帆在沙发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江卫国眉头一皱,语气里带着几分诧异和审视:“这么快?昨天闹出那么大动静,我还以为得扯皮好一阵子。对方就这么善罢甘休了?”在他几十年的生活经验里,解决这种级别的麻烦,没个十天半月,反复拉锯,根本不可能。
林帆喝了口水,不疾不徐地解释道:“爸,这世上的事,分大小。就像开船,一艘小舢板要掉头,船夫一根竹篙就能搞定,灵活得很。但一艘几十万吨的巨轮要转向,需要舰桥下达指令,轮机舱执行,舵手操作,整个流程看起来很慢,可一旦指令下达,开始转向,那股力量是任何舢板都无法阻挡的。我处理的,就是这种‘大事’的决策流程,一旦做出决定,剩下的就是执行,所以看起来快。”
这番话让江卫国愣住了。
他虽然没完全听懂,但话里那股运筹帷幄、掌控全局的意味,却让他心头一震。
这番见识,绝不是他这个在小城里生活了一辈子的普通人能有的。
他沉默了片刻,换了个话题,也是他更关心的话题:“你昨天说的那个……生物医药研究院,你真打算建在南海?”
“对。”林帆点头。
“准备……投多少钱?”江卫国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自己问出的数字太小,显得没见过世面。
林帆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万?”江卫国猜测。这已经是一笔他不敢想的巨款了。
林帆摇了摇头。
“五……五千万?”江卫国的心跳开始加速。
林帆笑了,缓缓说道:“先期投入,五十个亿。”
“多……多少?!”江卫国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手里的茶杯都差点摔在地上,眼睛瞪得像铜铃。
一旁的江妈也捂住了嘴,满脸的不可思议。
五十亿!
那是什么概念?
他们甚至都无法在脑海里构建出这笔钱的具体形象。
林帆看着父母震惊的表情,语气却变得格外认真:“爸,妈,我这辈子可能都花不完我挣的钱。我想在退休前,把它们花在该花的地方。南海是我的家乡,在这里建研究院,为国家的生物科研做点贡献,也算是……落叶归根吧。”
江卫国呆呆地坐回沙发,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但那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怀疑:“小帆,你跟爸说实话,你这些钱……到底是哪儿来的?你可千万不能走歪路啊!我们家虽然不富裕,但清清白白一辈子,不能在你这儿出事!”
这番话,既是质问,也是一个父亲最深沉的担忧。
他宁愿儿子一辈子平平无奇,也不愿他行差踏错,身陷囹圄。
林帆心中一暖,他知道父亲是为他好。
他耐心地解释道:“爸,您放心,我的每一分钱都经得起查。您知道资本市场吧?”
“股票?”江卫国脱口而出。
“对,也不全对。”林帆想了想,打了个比方,“爸,您把资本市场想象成一个全国最大的菜市场。有人在里面买菜卖菜,想低买高卖赚钱,这就是您说的‘炒股’,也就是散户。但还有一种人,他们不直接买卖某一棵白菜,他们做的是更大的生意。”
“什么生意?”江卫国被吸引了。
“他们修建和管理这个菜市场,提供所有的摊位、水电、物流和信息。市场里每一笔白菜、萝卜的交易,他们都能抽走一点点管理费。或者,他们不是买一车白菜去赌它会涨价,而是直接投资那个全国最好的白菜培育基地,从源头上掌控优质资源。我的钱,就是这么赚来的。我赚的不是一两次买卖的差价,而是整个市场的‘水费’和‘电费’,是投资未来最有价值的‘种子’。”
这番通俗的解释,江卫国听懂了大半。
他明白了,儿子的玩法,和他理解的“炒股”根本不是一个维度。
那是一种他无法想象,但听起来却无比“高级”和稳妥的赚钱方式。
心中的大石落下了一半,但随即,另一个陈年的心结又被勾了起来。
林帆看着父亲若有所思的样子,想缓和一下气氛,便随口问道:“爸,说起来,您以前不也喜欢研究股票吗?最近还玩吗?”
话音刚落,江卫国原本刚刚舒缓的脸色,“唰”的一下,瞬间黑了下来。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肌肉瞬间绷紧,眼神也黯淡下去,仿佛被揭开了一块血淋淋的伤疤。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毕露。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连江妈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她担忧地看了丈夫一眼,又悄悄对林帆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说了。
林帆心中一凛,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他只知道父亲炒股,却不知道这段经历背后,似乎隐藏着一段不堪回首的惨痛往事。
那段往事,显然给父亲带来了巨大的创伤,以至于仅仅是提起,就足以让他情绪失控。
江卫国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盯着茶几上的某个点,眼神空洞而复杂,其中有懊悔,有不甘,还有一丝……深深的恐惧。
看着父亲这副模样,林帆的心也沉了下去。
他意识到,自己虽然回到了家,但对于这个家,对于父母这些年的经历,他或许错过了太多太多。
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打破了客厅里的沉寂。
林帆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原本因父亲反应而沉重的表情,瞬间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所取代——那是一种混杂着紧张、期待与无尽温柔的眼神。
他迅速按下了静音键,将手机屏幕朝下盖在腿上,仿佛要掩盖什么秘密。
江妈没有注意到儿子的异常,她正轻抚着丈夫的后背,低声安慰着。
林帆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从手机上移开,重新望向窗外。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但他心中却已是另一番光景。
南海市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但另一件对他而言更为重要、也牵挂了太久的事情,终于有了回音。
那件事,他已经等了太久。
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错过了。
一个计划,在他的脑海中迅速而坚定地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