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你二堂哥快回来了,你知道吗?”李秀儿将篮子从左手换到右手,问道。
见状,苏婉帮忙搭手擡着,“我没听我爷爷说,你咋知道的?”
“杨奶奶说的。”李秀儿提着篮子避开伸来的手,笑道:“你又是背背篓,又是提篮子,我自己来。”
“我还好,这几日都背习惯了。”苏婉还是搭手,帮忙擡着。
李秀儿皱眉,抱怨道:“我娘可夸你和梨花姐了,前日我抱西瓜回去,还被她说了一顿。我都说了是咱两公平交换,我家桃子下来给你家送一篮,她偏不信。”
苏婉紧了紧挎在右胳膊上的篮子,笑道:“要不我去跟伯娘解释一下。”
“哪还用解释,我大哥今儿下午就帮你家割麦,今早他们说的时候我都听见了。”
就这样,两人聊着天顺着蜿蜒的山道往地头去,沿途碰见相熟的人家,停下歇一回问声好。
虽然人人都是汗流浃背,但脸上的笑意,比之头顶的艳阳还热烈!
到岔路口,跟李秀儿分开,苏婉加快脚步。
地里的麦茬踩上去很不稳,苏婉就挑麦茬不那么密的空儿踩,一路歪歪扭扭将饭送到地头的柿子树下。
“婉婉,今儿中午什么饭?”梨花走来,解下草帽扇风笑问。
“凉鱼儿和菜盒。”苏婉直接下蹲,背篓挨到地放稳后她收胳膊站起身。
知晓这两样饭都是不顶饱的,苏婉做得多,吃不完的放在背篓,下午谁饿了自己拿着吃。
篮子里是西瓜,农忙时大家也不讲究,渴了直接用镰刀切西瓜,补充点糖分精神满满继续割麦,直到太阳西沉天色变暗才下山回家。
看着梨花绯红的脸颊,苏婉舀了一碗凉鱼递过去,“姐,晕不晕?”
“我没事儿,就是往车上提麦捆,车子下山了就捡麦穗,又不累。”梨花接过碗,喝了一口汤,
微酸微凉,很是勾人胃口。
见里面的菜问道:“这就是那个浆水菜?”
苏婉点头,快手快脚盛了八碗,麦客刚好过来,坐在树下的阴影处,一手端碗一手拿饼,借着吃饭的间隙休息。
苏长青看着背篓里的陶罐,提起背篓掂了一下,微微皱眉,“婉婉,赶明儿饭让你大哥下山取,你就在家帮你奶做饭。”
背篓的重量不是很重,但那是舀了九碗饭,再说还要提篮子,山路虽不陡峭,但都是上坡路,一路又背又提,其中辛苦可想而知。
“刚好早晨拉麦子跑两趟,第二趟我就将饭带上来。”苏志栋想都没想直接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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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算着时间,若是这样,午饭至少要提前半个小时做好,不过,这都不重要,她还有个送饭搭子呢!
“爹,没事,我跟秀儿都商量好了,每日一起来送饭的。”
苏志栋笑,指着斜上方,“那你更不用担心了,秀儿家的山地下午就能割完。”
苏婉站起身,擡手搭在额前看,果不其然,隐隐约约能看见李秀儿的头。
“爹,秀儿说他大哥下午来帮咱家割麦,晚上叫回家一起吃饭。”
这事儿,苏长青还真知道,点着头道:“家里肉够不够,不够的话让你爷跑府城一趟。”
苏婉用草帽扇风,忧愁道:“还是我去吧,我可不敢给我爷安排活计。”
老爷子这几日火气越发大,主要还是因为不成器的长子。
家家户户热火朝天割麦,偏苏长渝家只柳氏一人在地里忙活,大孙子苏志强在府城,蒙学也没开起来书院也不去,还不回家帮忙抢收。
对此,老爷子很生气,在苏婉看来,这几日是硬压着火气,迟早有一天会爆发。
所以,她明智地选择避其锋芒,老爷子一连怼她三四句,她连声都不吭。
临下山前,苏长青将苏婉叫一旁问话。
还没开口,苏婉就知道什么事儿,她无奈道:“爹,真不是我不想送,你不知道,我奶装饭的时候,我爷就准时出现在灶房,我想多拿一份都没机会。”
她家的地与二伯大伯家的地相邻,二伯家佃出去自有佃户负责收割,而大伯家,只大伯娘一人在地里忙活,早先李氏就想一道给大儿媳将饭送了,就多一张嘴的事儿,结果,刚开了个话头,老爷子就发火。
现在,更是每日看着装饭,感觉就像多一个人就能将家里吃垮一样。
苏婉表示,这次她也看不懂老爷子的操作!
回到家时,老爷子在正堂躺椅上休息,杏儿安儿睡在西间,小呼噜声很是响亮,这几日也是跑累了,苏婉给两人扇了一会儿风。
刚从西间出来,老爷子就醒了。
看着唇角抿得下垂越发显得严肃的老爷子,苏婉倒了一杯温茶递过去,“爷爷,您老这不让我奶给大伯母送饭,也不说大伯,就在这自己生闷气,我看呐,我二堂哥回来挣得的银钱,估计都不够给您请大夫买药。”
老爷子坐正,紧紧盯着她,“你听谁说的志刚快回来了?”
苏婉拿乔,摇头晃脑很是气人,“反正是可靠消息!”
老爷子轻嗤一声,又躺了回去,“你大伯那人,一辈子就没下过几回地,我能说教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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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转头,悄悄翻了个白眼,说教不出什么,当初怎么就将她爹管得死死的,连书院都不让去。
她嘟囔道:“那我大伯就不说了,可大堂哥大堂嫂呢!蒙学又没开起来,大堂哥也不去书院上学了,现在还不回家帮忙,我看就是躲懒!”
见老爷子还是无动于衷,使出杀手锏,认真道:“我大哥可是要走科举路的,安儿也是,到时候因大堂哥名声拖累,没人给我大哥和安儿作保,我可不依啊!”
“您老偏心大伯二伯,我可只心疼我奶和我爹娘,到时候我去大伯家闹,您老的话可就不好使喽。”
“婉婉,来帮我挑豆子。”收拾完刚准备躺着歇歇的李氏听孙女这话,直接站在灶房门口喊人。
老爷子的心思,她多少知道一些,可依她看,继子不会因柳氏一人劳累感到愧疚,反倒会怪罪当初不让志刚跟着商队走,闹到分家。
苏婉站起身挽衣袖,自在道:“爷,家里肉不多了,麻烦您老跑一趟府城买点回来,李秀儿大哥下午帮忙割麦,晚上来家吃饭。”
说完,无视老爷子铁青的脸色,施施然去灶房。
帮忙挑绿豆中的坏豆,余光瞥见从门口走过的身影,苏婉嗖一下起身藏在门口偷看。
没想到,头刚伸出去,就对上老爷子的眼神,苏婉吐着舌头打招呼,“爷爷,您要出去啊,戴上草帽。”
没有一点被抓包的尴尬!
老爷子慢悠悠转身,交代道:“一会儿去晒场看看。”
“知道啦!”苏婉甜甜地答应,对着李氏挤眉弄眼。
晒场在村子东边靠近官道的地方,平日里堆放麦草垛,现在,被重新碾过平坦的晒场上全是麦子,一簇簇的麦捆,一堆堆麦垛,是庄户人家去年秋播种的希望!
看自家麦子的小孩儿躲在麦垛后面的阴影处,坐地上背靠麦垛打着瞌睡。
苏婉找到自家晒场,麦垛旁边的草垫子被晒得有些烫手,她挪到阴影下,围着自家麦垛麦捆转看。
“没人动你家麦子,我看着呢!”
苏婉循着声音看去,麦垛后伸出一颗大头,是张松,“吃饭没?没吃的话回去吃,我看着。”
“吃过了,我姐送来的。”
听张松回话,苏婉诧异,下意识擡头看天,太阳已经偏西。
这,朱氏竟然醒悟了,亲自下地,让芳芳姐在家做饭!
可以朱氏为人
“你娘去地里了?”
“嗯,我爹娘还帮我爷家割麦呢!”张松说这话不自觉带上些得意,现在他在学堂念书,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他娘不好的地方,也被同窗嘲笑过。
这几日看到他娘主动下地,帮爷奶家干活,还不骂姐姐,他觉得,再也没人有理由嘲笑他了。
苏婉扯着嘴角,“这段时间乖乖帮家里干活,上学后有西瓜吃。”
张松眼睛一亮,“真的,夫子会同意?”
苏家的果园沙地种了西瓜,苏家村人都知晓,但还真没多少人起坏心思,一则那西瓜是卖给府城酒楼的,每日早晨都将成熟的西瓜拉走了,二则,官老爷可是去过苏家,万一得意苏家被官老爷抓
因此,这些小孩子虽顽皮,但被家里人耳提面命,知道不能霍霍苏家西瓜地。
看着微黑脸庞上明亮的眼睛,苏婉觉得,这帮臭小子也不是没可取之处,笑道:“下课休息的时候吃,夫子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