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家里只炸油饼炒豆子,苏婉会做烫面,因此,就准备自家炸油糕,不去府城买了,去年春晒得干菜还没吃完,又准备炸些菜盒。
因此,一早家里人除了苏长青都在灶房忙碌。
苏志栋进屋,见灶台上木盆里的油糕惊喜,“我刚好买了一包,一会儿尝尝看是婉婉的手艺好还是府城糕点铺的好。”
苏婉正在包油糕,手上油乎乎,笑道:“要说馅料,那肯定是家里丰富,至于口感,我可不敢跟府城的老师傅比。”
原本油糕馅料是黄糖拌炒面粉,苏婉加了核桃粉芝麻粉,馅料口感肯定与府城卖的不同。
只是油糕皮的烫面她不是很拿手,估计没府城的好吃。
案板上,张氏正在揉面,这是准备炸油饼菜盒的,菜盒馅料也已经调好。
提前泡软焯熟的干豆角切碎与粉条末、豆腐渣、炒鸡蛋末搅拌均匀,有芝麻油、辣椒油佐味儿,闻着只香味就能勾起食欲。
见旁边还有一碗肉馅,苏志栋笑道:“还是杏儿安儿会选日子,这生辰,哪年不是大办!”
“大哥,你又是嫉妒我了吗?”抱着碗进来准备让二姐看的安儿问道。
“嘁!”苏志栋轻嗤:“我嫉妒你啥呀,小豆丁一个。”
“当然是嫉妒我生辰好啊!”安儿得意道:“反正你嫉妒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看在兄弟情面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苏志栋走过去接过碗,道:“傻不拉几,人小鬼大。”
见碗里的蛋黄搅的还不够发,苏婉现场抓壮丁,“大哥,你搅拌吧,搅到起泡就行。”
原本以为很简单,可及至吃早饭,手都酸了,苏婉才叫停,苏志栋甩着手道:“这个惊喜可真不容易!”
“栋儿,给你爷奶送过去,回来就吃饭。”张氏递过篮子。
这是她给公婆准备的,虽说家家户户都熏虫,可两家离得近,再说,现在家里也不紧巴巴,平日这些吃食孝敬也不算啥。
苏志栋刚出院门,就见村道上远远走来的身影,叫道:“爹,快点,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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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一盘炒豆子,拌了炒花生、炒瓜子,若是往年,肯定最受杏儿安儿欢迎,可今年两人瞧都不瞧一眼。
三个小孩面前的盘子里,半个菜盒,半个肉盒,一个油糕,旁边的小碗里是甜甜的黄米粥。
苏长青见还准备了炒酸菜、泡萝卜佐粥,摸着小儿子头发感慨:“还是杏儿安儿会挑日子。”
咬着油糕的安儿眼睛亮晶晶,歪头问道:“爹,你也嫉妒我吗?”.
喝粥的苏志栋差点被呛到,桌上其他人皆是忍俊不禁。
吃过早饭,苏志栋继续再接再厉将蛋清打发,苏婉已经烧烤炉将蛋糕坯烤上。
甜香味浮在院中,杏儿安儿小树三人就围在烤炉边等待。
隔一会儿问一句“好了没”,还没过几分钟来一句“二姐,怎么样了”,苏婉被烦的不要不要,支使三人用小锄头给花圃去松土。
“种上鲜花,到时候给你们烤鲜花饼吃。”
支走三个崽崽,却来了一个更烦人的!
看着苏志栋,苏婉无奈道:“大哥,有话就直说!”
这都转悠了五六分钟了,她都头晕!
苏志栋搬了小马扎,坐在苏婉旁边,看着烤炉灶膛内不紧不慢摇曳身姿的火苗道:“我答应了亲事。”
原本他腊月二十去府城,是想跟师父师娘说等考中秀才定亲,也算喜上加喜。
可师父却想着县试结束就定亲,并且要写婚书。
写婚书的定亲与一般只走礼定亲的仪式不同,需要在衙门上报,若日后出现变故,即便未办婚礼也算和离,在外人眼里,与女方被休弃无异。
苏志栋不明白,为何师父要如此急切且不留退路。
秦嵩云怎会不知自己急切了,原本是计划过几年再提亲事,只是,从京城传来的消息让他不得不提前做打算。
可朝堂纷争到底与出声农户的弟子距离太过遥远,且目前没有说明的必要,若此时将朝堂纷争说与弟子听,只能是庸人自扰徒增烦恼!
“为师并非要挟,即便你不答应亲事,你依然是我的亲传弟子。只是,秦家传百年,看着根深树大,可有些事情为师不得不未雨绸缪。”
观师父面色沉重,苏志栋本已做好的决定又坚定几分,询问道:“定亲礼按京城的礼仪还是随昌平这边习俗?”
秦嵩云很是欣慰,拍着弟子肩膀,“入乡随俗却也不必大办,免得你落个猖狂浮躁的名声。倒也不必着急,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二月中旬的县试。”
遂,苏志栋被留在府城静心读书。
“我不知道仕途到底能走到哪一步,但我想迈出脚,苏家改换门庭,总要人先踏出这一步。”苏志栋捏起一根已经燃烧一半的柴火在烤炉灶膛里拨弄,不时飘起点点火花。
“师妹说她不想回京城,昌平很自在,而且若是日后说亲,虽是京城相熟人家,但她不了解对方,而且不想嫁给陌生人。”
苏婉手肘撑在膝盖上,掌心托脸,闻言认同点头,甚至还出馊主意,“既然你决定了,那定亲后到成亲这段时间就算谈恋爱,你跟师姐在不违背礼仪的情况下,相互了解,慢慢磨合,成亲后肯定琴瑟和鸣,即便以后仕途艰难,但至少婚姻生活是幸福的。”
她转头看着身旁人,调侃道:“也免得你仕途不顺觉得怀才不遇,最后因不得志郁郁而终!”
“我没那么脆弱!”对于二妹的打趣,苏志栋不觉生气反倒很是受用。
有些事情,不论是说给爷爷还是爹听,只会得到陈词滥调的称赞或苦口婆心的劝说,但跟二妹说就不一样了。
“我不懂做官也不知道怎么做官,但做官离我还远,先考科举,从秀才试开始,咱家虽自诩读书人家,可到底没出个正经的读书人,就让我做这第一人!”
苏志栋长身玉立,站在烤炉前,明明头顶是吊着稻草屑的屋棚,可苏婉却觉得,此时,他如临渊峙岳,脚下是绝顶山川,眼中是磅礴汪洋,山风呼啸海浪滔天中,我自岿然不动。
苏婉回头,给灶膛添柴火,温声道:“虽说无欲则刚,可凡夫俗子怎么会没私心私欲,但若心正磊落,即便别人有心坑你害你也得花时间找突破口,既然已经决定,正心明志不忘初衷,勇敢前行,大不了回家来种地就是了。”
两人在烤炉前的谈话,无人知晓。
蛋糕出炉,苏志栋参加了弟弟妹妹的生辰许愿切蛋糕仪式后,带着一个新鲜出炉的蛋糕坯和整理的衣服鞋袜回府城。
“大哥,要不要我们去送你?”安儿在马车旁跳脚问道。
苏婉抓住安儿后背衣领,笑道:“想请假去府城玩还拿送考说事儿,可惜大哥考试不在府城。”
县试在县城考,县令作为主考官坐镇,离得远的学子需提前一日到县城住客栈。
苏志栋亦是住客栈,原本二堂嫂提议住在她娘家,可致远书院统一为参考的学子定了客房,他作为秦夫子的弟子,本就受关注,此时也不好破例,因此,与同窗一起住客栈。
县试是苏志栋人生中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考试,也是踏入科举一途的起点,家里人帮不上忙,只得给足银钱,叮嘱吃食上别委屈。
距离考试越近,家里人越焦躁,最明显的就是老爷子、苏长青。
见背后的人第十五次踱步而过,苏婉丢下小锄头,道:“爹,不是买一片山地吗,打听的怎么样了?”
“啊?哦,山地啊,还在看。”苏长青心不在焉道。
“看了几处,这眼看着三月母鸡就开始抱窝,还要准备大哥定亲,早早定下来,免得临到头手忙脚乱。”
苏长青终于回了神,仔细想着看过的几片山地,摇头道:“都不太好,我反倒觉得山脚下临河那一片好,只是,河道容易发大水。”
他今年准备养鸡,老屋后院小,即便新修鸡棚,也不过能多养三四十只,就想着买一片山地,专门养鸡。
只是,从正月底就看,现在还没定下来。
山脚河道那片荒地,距离作坊有一段距离,荒草茂盛,说明水土都很好,可在那里搭鸡棚,万一发大水,淹了可就亏大发了!
“爹,我们去瞧瞧,顺便看看地消得咋样了,地消了早早犁,今年要种番薯番豆洋芋,开春有得忙。”苏婉背了小背篓,将镰刀扔背篓中。
苏长青扛着锄头铁锹,两人一道出门,“先去河道看看。”
“行,我觉得离水源近些好,鸡自己找水喝方便,而且可以种些果树,反正鸡吃不到树上的果子,若是地势好,还能挖鱼塘养鱼。”
对于二女儿的提议,苏长青虽心动,却也知道合适的地方很难找,笑着没说话。
河道的荒地,距离苏婉家走路得有两刻钟,此时正□□枯的荒草覆盖。
苏婉用镰刀拨弄荒草翻看,见地面不是很干,戳了戳,地还未完全解冻,“这草都能长这么盛,地的肥力不差,好在种果树不用地太肥,长出来的荒草正好喂鸡。”
眺望远处,距离山谷河道口还有一大段距离,应该是河流冲刷的泥土淤积而成的冲积扇地貌,随着时间变迁,淤积的泥土持续增多,这里比河床高,平时没影响,但上游发大水肯定会波及。
但鸡是活的!
苏婉转身看远处的山脚斜坡,指着那一片问道:“爹,那个山坡卖不卖,不然一起买下来,发大水鸡自己跑上山坡,损失不会太大。”
那片山坡与槐树林相接,零零散散长了些槐树,更多的却是野草。
“那片不好买,有槐树不好定价,而且槐林是村里的,里正一个人做不了主。”
苏婉看着草木长势思忖着,看样子斜坡不是很陡,上面是一片峭壁,斜着向西走一段距离才是真正进入到槐树林,坡上槐树有二十多棵。
“槐树按市价买,有一棵算一棵,地按荒地买也不行吗?”
其实,苏长青也有些心动,听到这话,道:“爹试试,如果在山坡上搭鸡棚,确实不用的担心发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