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瞪丈夫一眼,杨氏才低低道:“我跟你叔是来问问婉婉的亲事。”
张氏还以为是来说亲的,笑道:“难为婶子和叔还记着婉婉,我跟当家的愁得头都白了,婶子跟前可是有合适的人?”
杨氏满面难色,艰难道:“你跟长青看看我家康毅咋样?”
咋咋样?
张氏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眨眼,好半天才清醒。
对上杨氏诚挚认真的眼睛,转头看向门外,知晓不是开玩笑,又收回目光,笑道:“婶,婶子,啥意思?”
康毅是能干,可跟她女儿差辈分啊,又大那么多!
“就你想的那个意思。”杨氏扯着嘴,都开口了,也没啥为难的了,索性直接道:“早先康毅就跟我跟他爹说了,只是咱两家,我们是跟你公婆一辈儿的,康毅是个做叔的,唉,那小子铁了心。”
“说是各论各,我们做了亲家不影响他爹跟老爷子的交情,再说,论年龄,康毅也还比志强大,也就咱们是一个村,按交情叫叔,若是外村人,这个年纪志栋他们叫康毅一声哥不为过。”
见张氏神色恍惚,杨氏也知晓再讨论也改不了差辈分的事实,只得转而说起儿子的好话,他儿子能干,别说苏家村,就整个安阳县都知道,就是在府城也能排得上名号。
“能干是能干,就是认死理,倔得很,不然我跟他爹也不会厚着脸皮跑这一趟。”
杨氏很会说话,明着看是嫌弃儿子性子倔,却是侧面告诉张氏,儿子不是那等三心二意之人,日后家业做的更大也不会胡来,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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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也是人精,岂能听不明白,顺着杨氏的意思夸人,末了,委婉地表示,这事儿自己做不了主,还要当家的主事,再说,是二闺女的亲事,得二闺女自己同意。
杨氏笑道:“是这个理,两个人过一辈子,得他们自己合得来。”说着起身,要去看看几人做番椒酱。
这一看不得了,越看杨氏越欢喜,暗自感叹她儿子那眼光,高的哟
人虽才十二,身量不高但也到了抽条的年纪,再过两三年,身量绝对高挑,脸盘似鹅蛋,皮子白的哟,耳后根处比葱根都白。
虽只一眼,但杨氏已经将月牙儿眼、挺翘鼻头、弯弯红唇烙在心里。
美人胚子,关键还不娇气,夸赞道:“你有福,我是没个闺女,你家这三朵金花啊,随便一朵出去都够家里门槛被媒人踩断了。”
“庄稼是别家的好,娃是自家的好,可见婶子是亲的。”张氏笑得合不拢嘴,她家闺女就是能干,别人再如何夸也是事实,她才不心虚!
苏婉擡头笑道:“奶奶没闺女有孙女啊,我芳芳姐多能干!”
说起自家孙女,杨氏也高兴,只是这声奶奶,着实是有些啊,她突然反应过来,苏家要是同意,那自己孙女孙子得叫好朋友/好兄弟的姐姐小婶!
顿时觉得头晕目眩,他的好儿子真是太会找媳妇了,想到自己跟老伴都豁出脸,孙子孙女降辈分好像也不是很难接受。
如此想着,杨氏又来了精神,掏出包在帕子里的三张绣帕,递给张氏道:“闲来无事做的,给梨花婉婉杏儿玩吧!”
张氏推脱不要,杨氏却将其中一张递给在一边打下手的杏儿,道:“杏儿给,自己收着,就一张帕子,又不是啥值钱玩意儿。”
杏儿手是干净的,只能道谢接过。
没法子,张氏让女儿洗手,自己先替两人收着。
洗过手,苏婉接过自己的那方,见兰花栩栩如生,惊叹:“这能卖好几文吧,绣的跟真的一样。”
“拿着玩吧,我们都上年纪了,给你们用正好!”杨氏摆手说道,见苏婉手上有细细的伤口,心疼道:“你这手上有伤可不能碰番椒。”
“我就提刀剁,手不碰的。”苏婉毫不在意。
张军过来时,五人正坐在通堂说话,张氏见状,支使女儿道:“梨花,这是你叔存的杏,你提灶房去。”待大女儿出去,又道:“杏儿,你干脆去洗几个。”
苏婉也是这时候才觉得怪异,咋张军爷爷一进门,娘就将大姐杏儿都支走了?
大姐要给篮子装自家回礼能理解,现在就让杏儿洗杏,这是不是太着急了,很是失礼呀,她娘从不干这种失礼的事情。
杨氏拉着她的手,笑眯眯道:“婉婉,你康毅哥时常说你是个有主意的,你娘也说你的亲事要你自己愿意,你瞅瞅你康毅哥。”
苏婉:???!!!
看着拉着自己手揉揉捏捏,笑眯眯和善的奶奶,她脑子里只一个声音盘旋:我是谁?我在哪?
直到送人出门,苏婉还是晕乎的。
张氏见她犯迷糊,笑道:“吓傻了!”
苏婉摇头,她不是傻,她是觉得这世界玄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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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苏长青回来听说此事,在屋内团团转,也是很难相信,他,他跟爹的好兄弟做了亲家,爹会不会打断他的腿?
别问他为啥最先想到的是这个,张康毅,苏长青觉得,这人除了有点老,其他方面还真挺配他闺女的!
人能干,结亲后闺女不会吃苦;还识字,说起诗书能跟闺女聊得来;踏实稳重,手腕也强,能护住闺女,日后应该也不会有花花心思
越想苏长青越觉得,好像真的挺配!
不过就是自家闺女和老爷子那边
苏婉,她自己对张康毅没啥感觉,本来就没咋见过面,见面了也只是打招呼,都没说过几句话,真心讲,不咋了解。
只是,在村里同辈中张康毅确实出彩,而且不看她大哥这样的读书人,张康毅算得上村里第一最有出息能干之人,将她二叔这个前最有出息之人拍在了沙滩上。
毕竟,二叔是去府城给人当掌柜,张康毅是自己当老板,二者之间就是前世打工人与创业老总的差距。
再说,她虚岁十二,还是个孩子呢,虽心理年龄比张康毅还大,可,这个年纪说亲,苏婉真心觉得早了。
见闺女只是觉得自己年岁小,说亲太早,对张康毅不了解也没多少排斥,苏长青转头去了隔壁。
老爷子这段时日有些上火,学堂也没去,教导一众孩子认字儿的活就由在家思过的小孙子代劳。
要苏婉说,老爷子就是中秋吃月饼积食了,这一积食,可不得上火么!
“爹,今儿感觉咋样,不行明儿我去找回春堂的大夫来看看?”
“好多了,你朱叔开的药管用,过几天就差不多好了。别再去府城请大夫,让你朱叔知道还以为怀疑他医术呢。”老爷子坐在炕上翻书,炕桌上蜡烛看样子是才燃起来。
一想到接下来要说的事儿,苏长青头大,这,朱叔、张军叔、里正叔等都是爹交好的,一转眼,好兄弟要称自己为叔,也不知爹能不能受得住?
坐在炕沿上,琢磨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老爷子擡头疑惑:“啥,你说你张军叔相中婉婉了,想定给康毅。”
继而是惊讶,“这咋成,差了辈分!”
苏长青:怕他爹察觉,低头喃喃:“是哩,差辈分,两人年龄也不般配”
其实心下却依然觉得,差辈分真不算啥,只要人等得了,过两年自家闺女愿意了,那绝对是良配。
不然,村里跟闺女年岁相差不大有出息的后生,也就张椿能看得过眼,可张椿心心念念的是小草,小舅子心里也认可了,只是想再考验考验,拖着到明年若是人还坚持,就给两人定亲。
其他的那些个臭小子,他反正是没一个看上眼的,周围村子,唉,更是没眼看!
有好些认得字还没闺女认得多,不是想着日后去府城找个账房的活计,就想来村里作坊帮工,配不上闺女!
他都瞧不上眼,二闺女能看得上才怪!
老爷子纳闷,这老友是老糊涂了,想给他做小辈还要看他愿不愿意哩!
“这事儿不成,说出去没得惹人笑话!”
苏长青不说话,只闷闷坐着。
学堂下学,孩子们都跑回村,苏志安作为启蒙班的小夫子,来给爷爷汇报一天的教学工作。
见他爹也在很是惊喜,将按照二姐所说做的教案拿给爹瞧,跟老爷子讲课堂上谁表现的最好,谁最捣蛋,谁又进步最大
苏长青看着小儿子讲得头头是道,欣喜道:“这才几天就知道的这清楚,比你哥还能干。”心里却是自豪,他闺女教出来的,看看,多能干!
得了爷爷和爹的双重夸奖,安儿难得害羞,谦虚道:“都是二姐教我的,二姐说她就是这么教我和杏儿的,看我俩长得这么优秀,就知道这法子没错。”
一句话,直接打散了老爷子脸上的笑意,想到这个孙女的亲事,很是糟心,催促孙子和儿子回家。
出了院门,苏志安才问道:“我爷咋了,咋突然就不高兴了。”
苏长青低声道:“你出去别乱说,你康毅哥想聘你二姐,你爷不乐意。”
苏志安直接张大嘴巴,这,那好半天,都进自家院子了,才惊呼道:“那以后椿哥、张松张柏他们是不是得管我叫表舅?”
他这声尤为响亮,且透露着惊喜。
这种感觉就像好兄弟喝醉酒管你叫爹,你能不乐得答应?
苏志安就很期待被好兄弟叫舅舅。
通堂坐着的张氏、苏婉:这臭小子声音可以再大点,最好吼得全村都听见。
梨花、杏儿却是迷惑。
苏长青擡脚踢儿子,道:“乱说什么,快洗手吃饭,没见你娘跟姐姐都等着。”
安儿强忍着反手摸屁股的冲动,跑去盥洗室。
苏婉倒是理解他的心情,试问,好兄弟喝醉酒叫爸爸,谁能忍着不亲热的应一声响亮的“哎”!
况且,若是这门亲事真成了,就相当于好兄弟清醒着也得叫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