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腊月集二
三文钱两个！！！！
原本还惊喜的妇人立马变了脸色, 咋呼道：“这贵！”抿了抿嘴，不舍又冷脸，“咋不去抢哩！”
苏婉严重怀疑她抿嘴是在回味刚才吃下的茶叶蛋, 不过，比起生鸡蛋确实有些贵, 毕竟十八文就能买一斤偏瘦的猪肉。
她温声道：“婶子也是灶头一把好手，不说这滋味如何, 只里面的香料婶子必能尝出好几种，这价是比生鸡蛋高, 可也值！”
做生意嘛, 笑脸迎人总没错, 苏婉旁敲侧击的夸了人一回！
“婶子, 你再尝尝。”后面小桌上写对联的安儿不知何时近前，笑说着递过去一方小油纸，“家里养的鸡多，我也是想挣个笔墨钱方才来摆摊, 这鸡蛋滋味如何，婶子可不能昧着良心说。”
妇人接过, 脸色依旧不好看，不过多瞅了安儿好几眼。
安儿立马指向后面的土墙，“婶子别不信, 那些就是我写的对联。”
腊月的清晨，天气阴嗖嗖，携裹吃食摊子香味的寒风不时吹过，挂起来的对联哗啦哗啦翻飞着, 为这一处略带清冷的路段增添了一份异样的热闹。
估计是看安儿字迹整齐，妇人嘟囔道：“能念得起书, 家里也不是吃了上顿愁下顿，咋鸡蛋还卖这贵哩。”
“不贵不贵，那变蛋才贵！”安儿抄着手，笑眯眯道。
妇人吃着一小块茶叶蛋，没接话，旁边一拄着拐杖的老汉道：“那花蛋还是你家的哩，你自己都嫌贵啊！”
安儿还没接话，妇人倒是瞪大了眼，惊讶：“变蛋是你家的生意啊，啊，那你不是”说着上下扫描安儿，“苏秀才是你哥！”
苏婉发现，安儿现在特能装。
就像现在，明明是他故意半遮半掩透漏身家信息，身份被挑明又一派谦虚，浅笑着拱手作揖，连连表示自己与大哥相差很远。
不知晓他为人的赞一句谦虚有礼，自家人看到的却是“惺惺作态”！
杏儿满脸嫌弃，低声道：“看二哥那装腔作势的劲儿！”
苏婉失笑，不过安儿这一通做派也不是没收获，至少打听对联的人多起来。
还有人问道：“买三副对联能送一个香蛋不？”
时下，茶叶、香料皆是精贵物，再说这茶叶蛋确实香，只随卤水蒸腾而起的白气所飘出的香味就很不一般，故路人自行取名“香蛋”。
苏志安笑得更谦虚了，道：“这香蛋可不是我自己的买卖，生鸡蛋还是找我爹买的哩，回去要算账的，这对联却是小子自己抄书挣钱买的红纸，大伯买对联的话小子送您一副小字。”
小字一般是贴在院墙，通常是寓意好的四字成语，为了省事儿也是省钱少有人家贴。
此话一出，有人错开炉子进到里面看挂着的对联，安儿连忙跟上，介绍也可以现写。
对联买卖就此拉开序幕，也有妇人买茶叶蛋，只是买的少，达不到额外赠送的要求。
不过苏婉又多切了几个，看有意向买的先递过去让人尝尝味儿。
茶叶蛋贵，烤番薯却便宜，虽然依旧与论斤卖的生番薯没法比，但一文钱两个随便挑，与茶叶蛋比起来可就便宜多了，就连旁边摆摊的大爷阿伯也买了两。.
及至一个时辰后，集市上的人多了起来，摊子前围了一圈小孩。
见下风口蹲着一圈孩子，杏儿挑了两个不大的红薯，掰成小段送给他们尝，道：“来，风口冷，在炉子边吃，小心噎着。”
小孩子争前恐后围过来，接了番薯小口吃，还眯着眼睛细细品甘味儿。
见这幅可爱模样，杏儿坐在小马扎上道：“做饭烧炕时灰堆里埋两个，饭做好番薯也就熟了，你们自个儿回家也能烤。”
“唉姐姐可别说了！”一个看个头有六七岁的男孩子摆手，大咧咧道：“家里番薯都准备卖给你们村的作坊呢，能吃的都是半截或小小根的，半截的还好，小小根的里面有很多柴丝，不好吃。”
“是呀，上次刚子就是吃蒸番薯把门牙都扯掉了！”
“半截番薯都是家里做饭用，也不给我们烤，姐姐，你家里番薯不卖钱吗，可以随便烤着吃？”
小孩子见杏儿不赶他们还给烤番薯吃，胆子也大起来，七嘴八舌的不是诉苦就是表羡慕。
待旻逸带着舅家表哥表姐来，摊子前更热闹了。
无他，杨家的孩子与围在炉子前烤火凑热闹的认识，杏儿又切了茶叶蛋给他们尝，惊呼声此起披伏，引得路人看来，连带旁边摊子的生意都好起来。
张康毅赶着车来时，就见摊位前的炉子旁围了一圈孩子，叽叽喳喳很是热闹。
他是来卖狗崽的，四只毛色发灰的小狗崽在笼子中呜呜咽咽，孩子又呼啦啦围着狗笼看。
苏志安放下笔，搓了搓手踱步过去，似笑非笑道：“康毅哥，这大老远就四只狗崽子，早知道我就帮你带上了。”
这难缠的小舅子张康毅回以似笑非笑地表情，道：“府城新开了一家食铺，那面都是大老碗装，明儿得闲了带你跟松柏去吃。”
苏志安仿佛被踩到了脚，立马大声道：“康毅哥你带松哥柏哥去吧，我回我舅家吃。”
见二姐并未注意这边，低声道：“不去我姐面前献殷勤跑我这儿挖坑，康毅哥，小心我不让你进门。”
进门，进什么门，自然是迎亲当日姐姐闺房的门喽！
苏志安这是明着威胁，张康毅却不为所动。
虽现下两人有点苗头，却没正经定亲，这人来人往的街上，他往人跟前凑不是招闲话么，凉凉瞥一眼未来小舅子，看向墙上对联，“赶紧去吆喝，别到头来纸墨钱都赚不回来。”
这话，很是坏财运好不好，苏志安咬牙，“我真是谢谢康毅哥你，本钱早赚回来了。”
丢下一句气话，转身去狗笼前，招呼杨家的表侄子，承诺回家时给每人一副对联。
苏志刚带着杨氏来摊位时，苏志安正忙着写对联补货，没去打扰堂弟，却是在苏婉这堂妹面前问道：“安儿咋了？”
给杨家送了六副对联，听儿子说还给其他人也送了，算下来送出去的有十七八副。
苏婉笑道：“本想着下晌回家前给杨大伯家送的，不过提前了而已。”
“你婶子做晌午饭呢，晌午家去吃。”
苏婉摇头，杏儿率先道：“二堂哥，我们在集上吃，你跟婶子说一声。”
杨氏笑道：“我娘已经做了，家去吃，家里也暖和。”
苏婉也不想去杨家吃饭，可终归是要去一趟，就答应了，“二堂哥，你跟堂嫂转转吧，摊子好着不用操心。”
苏志刚见确实没啥事儿，与张康毅说了会儿话，磨着人答应去岳家吃午饭后才带着妻子逛集。
茶叶蛋准备的不多，却不是卖得最好的，烤番薯竟最先卖完。
苏婉正犹豫要不要茶叶蛋不卖了，直接作为礼物，不成想来了一妇人，看着年岁不大，二十五左右的样子，眉宇间蕴聚出些许清苦。
她见人在摊位前来来回回走过，还打量烤番薯的大炉子，笑问：“婶子，烤番薯没了，香蛋要吗？”
妇人一怔，神色很是有些莫名，犹豫后说道：“我要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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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利落地包了四个茶叶蛋，不想妇人临走时有些踌躇，不由疑惑，“婶子可还有事？”
“这这狗崽子如何卖？”妇人看向旁边的狗笼。
原来是想买小狗，苏婉笑着转头，“康毅叔”这才发现，张康毅早已不见踪影，此前堂兄临走时还在。
苏婉踮脚张望，没在附近看到人，问道：“安儿，康毅叔呢？”
安儿慢吞吞擡头，道：“刚才还在啊！”
杏儿也没察觉人什么时候离开的，三人面面相觑后只得招呼妇人过一会儿再来。
妇人摆摆手，“我就问问，你们忙。”说罢低头匆匆离开。
杏儿纳闷道：“说话文绉绉，怪里怪气的。”
四个茶叶蛋，六文钱，一桩小买卖而已，观妇人纠结的神色，苏婉顺便还为未能卖出小狗的张康毅遗憾了一下，不成想，收摊准备去杨家吃饭时，来了个大麻烦。
初时，连带杏儿、安儿都没注意，集市本就吵吵嚷嚷，有摊主因着抢地盘争吵几句很是正常，可随着吵闹声渐进，三人纷纷起身看去。
只见熙攘人流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拂开，自动分流，争吵之地猝不及防映入眼帘。
此前买茶叶蛋的妇人被一个挎着篮子的老婆婆拽着，骂骂咧咧而来，那老婆婆神色颇是凶悍，丝毫不顾大庭广众之下妇人泪水涟涟。
“哭哭哭就知道哭，丧门星”
苏婉皱眉，从钱袋子掏出六文钱捏手里。
果不其然，叫骂声停驻在自家摊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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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妇先是对苏婉姐弟三人扫视一番，继而一撇嘴道：“也是大姑娘了，不在家帮衬尽想着抛头露面。”
还不等苏婉开口，就听这老婆子大声道：“我家这贱人背着我偷拿钱来买你家这劳什子香蛋，鸡蛋我带来了，钱还我！”
看着篮子中八个鸡蛋，苏婉微微挑眉，正要开口，不想旁边传来冷声，“一手钱一手货，你家口角何故牵连我们的买卖，且说这带走四个香蛋还八个鸡蛋，要买卖能这样做，不若婶子也摆摊让我也做一回。”
苏婉惊诧，看着站在狗笼前的张康毅不明白为什么他像吃了火药，偏还要文绉绉地喷火。
老妪生气，眉毛都要立起来，偏生不看说话之人，将拽着的年轻妇人往前一甩，苏婉连忙出手扶住人，生气道：“这位奶奶，不满意买卖我退钱就是，把人推到我家炉子上磕到碰到算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