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她儿子满手泡还要继续犁地呢,老头子现在倒是知道心疼人了。
苏志刚过去看了一回堂弟,安儿右手裹成了熊掌。
傍晚回家,他掌心的水泡已经开始渗脓水,苏婉用盐水帮着清洗过后,用针挑破水泡,清理脓水后敷上药膏,用白布缠起来。
清理脓水时安儿嚎叫了一回,那个痛,当真是让自诩男子汉的人也是涕泗横流,裹手掌时又嚎了一通,“我还要悬腕练字呢,裹成这样怎么练啊?”
苏婉心疼又好笑:“练字停两天,现在这样也握不了笔。”
“练字贵在坚持,一停就手生了。”安儿看着熊掌一样的手,欲哭无泪。
“那你用左手练,记住那种感觉。”苏婉开玩笑,见到二堂哥来,还以为有事。
苏志刚是来送药的,“跟商队跑的时候在南边买的,明儿涂这个。”摸着堂弟的发顶安慰:“这个药效果好的很,涂两天叫好了。”
安儿泪汪汪摇头,想摆脱头顶的大掌,“二堂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去摸旻逸的头吧!”
跟在爹屁股后面来三爷爷家的旻逸立马抱住脑袋,道:“摸头会长不高,我不要当小矮子。”一通稚言稚语逗得大家捧腹大笑。
看着大家都乐呵,苏志安更心酸了,他的手啊
从三叔家回来,苏志刚还跟老爷子商量去给三叔家帮忙,结果,苏长青家的春耕比他家结束的还早。
主要是家里不靠卖洋芋卖番薯挣钱,因此,就种一二亩供自家吃,余了种番豆、菜籽、番麦等,耕种时节不一样,春耕结束的自然早。
倒是四月中旬,苏婉种的蒜薹能吃了,苏家很是出了一回风头。
原本只是实验,苏婉也没多种,只在西院占了半片菜园子。
昌平冬日冷,未免种下的蒜被冻坏,苏长青还出面买了些麦秆编成草帘挡寒。
开春后掀开草帘子,蒜苗已经长了有一寸长。
当初栽蒜时,地垅起的好,苏婉直接将窝了一冬的农家肥顺着地垅撒了一层,又时时浇水,不过四月初,已是偶见抽苔的蒜薹。
十几天的光景,温度上升的快,蒜薹也是嗖嗖长,眼见最先长出来的一批蒜薹再不掐就老了,苏婉才动手。
“这蒜薹,府城都少见呢,也就大酒楼能吃到,没想到还真种出来了。”张氏边掐蒜薹边感慨。
掐蒜薹简单,用针将包裹蒜薹的叶皮划开,直接从根部一掰,嫩嫩的蒜薹折断的声音很是清脆,偶尔还有汁水溅出来,落在手背上凉丝丝。
不过这项活计比较废腰,不能蹲在地里,只能弯腰干。
兖州盛产蒜薹,苍山大蒜更是贡品,蒜薹是精贵的蔬菜,一般人家吃不起。
去年秋,苏婉栽蒜准备抽蒜薹也是一时兴起,主要是她发现昌平有大蒜,且大家也习惯吃面就蒜,但却没蒜薹。
没想到试种一茬还真成了,成了不说,因水肥到位,长得还不错。
“今年秋家里多种些,明年卖蒜薹。”苏婉拎着一把蒜薹在半空甩,笑道:“大哥和安儿走仕途,咱家不能开铺子做买卖,就直接卖地里产出,也符合耕读人家的名头。”
日子好,儿女出息,即便为人含蓄,张氏也不掩饰心情,笑眯眯道:“看你爹回来咋说,有你跟你爹在,志栋和安儿读书的花用是不愁的,也就成亲聘礼是大头,成亲后他们的日子自己过。”
杏儿坐在菜园子外,将掐出来的蒜薹仔细扎成小捆,以备送给家里亲戚尝尝鲜,听这话笑道:“看娘你说的,昨儿还念叨要给大哥和二哥多攒点家业呢!”
“也给你们准备嫁妆哩。”听小女儿语气酸酸,张氏补充道:“你还能多准备几年,你二姐却是要快了。”
杏儿看一眼苏婉,挤眉弄眼怪笑道:“给杨伯娘家也送一把,前几日二哥还说康毅哥送了一大包草决明给他泡水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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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还不知道有这事儿,皱眉问道:“啥时候的事儿,我咋不知道。”
杏儿支支吾吾,“就前一段时间吧,二哥没细说呢!”
苏婉嗤笑,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神态,“你收了什么?”
杏儿摇头,“我没收,”后面声音明显弱了下来,“是二哥带给我的。”
苏婉直起腰身,将手里蒜薹甩到菜园外的草帘子上,将手指骨节按得“啪啪”作响,咬牙道:“这次又是什么?”
见她眼睛喷火,杏儿缩着脖子弱弱道:“两本画本子。”
“现在就看话本,我看安儿也是皮松了。”苏婉怒。
见二姐误会,杏儿连忙解释,“不是话本,就是画了画的本子,有山水有花鸟。”
一听是画画的本子,苏婉的怒火消了一大半,不过还是告诫道:“别乱收人东西,拿人手短不知道?”
“是二哥收的。”杏儿极力撇清自己。
苏婉心下暗气张康毅,这人可真是,她现在正是说亲的年纪,总有媒婆来,甚至有府城的官媒来提亲,这人就火急火燎,不是去鸡场帮忙,就是在家里人面前各种花式献殷勤。
以至于老爷子现在都赞不绝口,还反过来嫌弃她挑剔。
苏婉真真是气煞也!
中午家里做饭,蒜薹炒肉丝、蒜薹回锅肉、蒜薹炒鸡蛋,蒜薹特有的香味不仅充斥灶房,更是在院子缭绕,饭做好给隔壁送了些,又是得了老爷子一通念叨。
晌午做饭,从隔壁飘来的香味他早闻到了,看到碗里的“绿树棍”问道:“做了啥哟,中午香的旻逸都不回来吃?”
“炒了蒜薹,您老尝尝味儿如何。”
见三碗都是蒜薹,老爷子念叨:“这种出来省得点吃啊,一顿就做这多,也不怕吃腻了。”
这可真是,苏婉直接拿起筷子,给老爷子的碗里每样菜都拨了两筷头,接着将菜碗摆得离老爷子远远的,道:“您老怕吃腻就少吃点,剩下的给我奶和堂哥堂嫂吃。”
老爷子目瞪口呆,李氏、苏志刚、杨氏纷纷憋笑。
“你,你个难缠精,我就念叨两句”老爷子捏着筷子指着苏婉道:“以后给你说个厉害的婆家。”
一说起婆家,苏婉边摆正菜碗边道:“您老可别再收康毅哥的东西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亲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万一以后没成,不好还人情。”
老爷子有些心虚,主要是张康毅给他送东西很是投他所好,那宣笔、徽墨,澄心堂纸,还有那端砚,试问哪个读书人能抗拒这些东西的诱惑?
他不过也是俗人矣!
“那是给学堂夫子的,我不收岂不好,再说,我不收你大堂哥也不好收,没得叫人以为咱家与你张军大伯家有龌龊呢!”
所以,您老为了些文房四宝就胳膊肘朝外拐啦!
这话苏婉倒是没直接说出口,再说张康毅那人为人,真真是八面玲珑,从不授人话柄,即便给家里送东西,名头正的很。
给老爷子送东西,就打着支持村里学堂的名义,送笔墨纸砚,还给学堂捐了五十本启蒙书,为了督促孩子们练字,捐了好些笔墨和纸,村里谁不说他仁义。
考虑到她爹里正的身份,也不知如何与商队谈判,今年村里的果子有商队来人收。
得知此事已定,她爹组织全村开会,叮嘱各家好好照料果树,眼见秋天摘果子后各家又是一笔进项,她爹能不感激张康毅。
苏婉就觉得,估计都不用等到六月,家里人除了出门在外的大哥和不想太早成亲的她,其余人都被张康毅“攻陷”了。
对两小的,安儿是读书人,且喜欢书画,就搜罗字帖名画,这不杏儿也得了两本画本,里面是好几位有点画技的秀才所做的山水、花鸟画,勉强算是画作合集,做个绣图花样参考倒也成。
扎好的蒜薹,大伯、二堂哥、族长、老里正等有些交好的人家每家两捆,就是魏小妹家、李秀儿家也送了一捆,余下的就是府城舅家、秦府、二伯家,堂姐家等也送了些。
安儿休沐回家见状,将新鲜野菜、木耳干菌并蒜薹收拾了一篮子送给知府大人。
“是不是太简单了,听说有人给知府大人送了半扇猪呢!”张氏觉得给知府大人送,这些东西有些看不过眼,加两只鸡也好呀。
安儿摆手,道:“娘你可别说了,那半扇猪最后都给知府衙门的大灶做饭了,知府大人一口没吃,卫叔叔说了,以后送东西,超过一两银子一概不收,就是肉蛋也是给知府衙门的大灶用。”
他送这些是给后衙的,太精贵了人肯定不收,再说这蒜薹也算精贵物,要不是他了解卫叔叔喜欢吃鲜菜,估计都送不进去。
苏婉问道:“地里还有些,再长几天就能掐了,要不要给你忘年交好兄弟也送点?”
“算了,送去都老了,不过二姐你今年多晒点干菜,到时候送干菜。”想到在京城琼林书院念书的大哥,安儿羡慕得都嫉妒了,问道:“要不给大哥送点,京城有蒜薹也是贵的要死,大哥肯定舍不得吃。”
“送是能送,就是家里剩的不多了,给你大哥送不给秦府送失礼,单送蒜薹又简薄。”张氏不是没想过给长子送,只是着实感觉不大够,就没提。
听娘这样说,安儿摆手道:“那算啦,等明年多种些再送,大哥在京城吃不到,我做弟弟的代劳吧,一样的。”
“代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