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让爹娘也给我说个村里的亲事吧!”经过一下午的讨论,杏儿已经认定嫁人还是同村好。
像大姐,嫁到了外婆家,在府城安家,可要回来一次也不容易,更别说芳芳姐,回娘家要提前跟婆婆太婆婆请示,若是遇上家里有事,还得推迟,不能说回娘家就回。
苏婉戳她额头,“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自己立不起来,嫁到哪里都不好过,你要自己立起来。”
杏儿挽住她胳膊,撒娇道:“我知道,这不是担心吗?”
张芳掀开车窗帘子伸头看去,见两人的身影已经转入进村的路,笑道:“媛媛以后有婉婉一半能干我就放心了。”
梨花笑着摇摇头,“娃还小呢!”再说二妹那样的人,可不是一句能干就能说得完!
“我始终记得,那年我娘”看到侧面坐着的丈夫,张芳换了说辞,“那天,婉婉就问我‘想不想在家待’,其实不在家待能去哪,我连舅家都没有。”
想到“早死”的亲娘,有跟没有一样的外家,张芳颇是心酸,“不过,看到婉婉的眼睛,就那样盯着我,看着我,眼里就我一个人,透过眼睛我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莫名其妙地我就点头,说想离开,然后婉婉就让我回家等。”
那时,她娘还惦记着娘家,因她跟弟弟将朱大郎揍了,朱家人来闹,她娘就想让她跟了娘家侄子,爷奶都气坏了。
虽然最后平息了,可村里影影绰绰有风言风语,她始终忘不掉鼻青脸肿的朱大郎恶狠狠地说不会让她好过。
晚上整宿整宿睡不着,早晨起了枕巾上一层头发。
那时,她就觉得天塌了,她以后都不会好过,朱家有多难缠她知道,而且,谁家会不介意那事儿呢。
结果,婉婉真还就给她找了个好去处。
原本,秦家是想让她陪着秦小姐,只是,书院夫子住的院子本就小,秦夫人也没想收她做丫鬟,觉得与丫鬟婆子挤在一起于她名声不好,这才让她专门住在府城新置办的宅子。
只是,她那个年纪正是说亲的时候,住在秦家宅院,非小姐非丫鬟,让婆子们伺候着不像回事儿,而且周围有人家已经胡乱猜测。
她不想让秦家被误解,加之秦夫人的糕点铺子差人,就求了管家去铺子上工。
现在想来,那些年在铺子帮工,既能挣钱又不愁吃穿,也没人说闲话,是她最舒服的日子。
而婆婆,也是因去铺子给太婆婆买糕点,一来二去见的次数多了才打听她。
及至后来,有了这门亲事。
定亲后,左邻右舍的小姐妹就经常来她家串门,言语间颇是羡慕,还有人私下悄悄同她打听丈夫族亲或邻居家的儿郎。
那时她才发现,原来能称得上手帕交的人是如此多!
可早些年那些人都不大搭理她,出事后更是各种冷言冷语明嘲暗讽。
彼时,她切切实实明白,管事曾经说的“女人只要自己立得住,娘家婆家再如何荒唐也不会被低看”是真的。
成亲后的日子,不可谓不顺心。
太公公不管事,太婆婆一心照顾太公公,丈夫跟着公公打理外面的生意,婆婆带着她管家盘账。
她不仅认字还打得一手好算盘,连公公都说比丈夫强。
现在有了女儿,婆家也没嫌弃,每当她看着女儿嫩呼呼的小脸蛋,就会想起另一个人。
那个改变她命运的女孩子!
个子小小的,脸色还有些蜡黄,可眼里有摄人魂魄的光,全身都散发着不一样的精气神。
渐渐地,她心底就有了一个奢望,若是女儿能像婉婉一样,那日后该多幸福。
不用吃她曾经吃过的苦,即便遇见不好的变故也能活得自信强大。
就像婉婉一样,任这世间风云变化,唯她岿然不动屹立不倒。
发生了刘家这样的事,虽大家不明说,但府城还真没几个人不知晓刘家垮台与苏家有关,甚至有人刨根究底,刘家曾经去苏家提亲的旧事被提起。
府城暗处的流言更添一层桃色,于苏婉,不亚于名声坏了。
苏举人的二妹、曾经被刘家公子看上、定亲的人比她大了一轮这些流言搁在一般女孩身上,不说寻死觅活也是泪水涟涟,羞得不敢出门。
可婉婉就像没事人一样,甚至,连点愁绪烦躁都看不到。
可见人跟人真不一样!
其实,这是张芳想多了。
府城传言的事儿,最早是张康毅知道的,就连秦府,也是流言传了三日才察觉。
彼时,张康毅已经找岳父苏长青说过,因此,家里人都瞒着苏婉,而安儿更是被特意交代过,不能在二姐面前提府城的流言。
安儿之所以要荷包,就是跟同窗炫耀自己的姐姐聪明又能干,不是刘猪头能配得上。
那些子虚乌有的流言不可信,谁信谁就是傻子,比刘猪头还傻!
对,刘二公子在安儿这里得了个猪头的称号,不仅是因为身形像,更是因为办事不过脑子,想搞垮他家竟然扯上科举舞弊。
致远书院一帮与安儿年龄相差不大的中二大男孩觉得苏志安同窗是王婆卖瓜,为自家姐妹吹虚名。
见大家都不信,安儿就提议比试。
只是,家里姐妹又没法来书院,即便在府城酒楼专门定一个雅间比试也不太行,别说家里姐姐妹妹不答应,就是答应了可被爹娘知道,他们自个也得遭殃。
因此,一帮人吵翻了天,最后决定拿姐姐妹妹的绣活来比。
安儿当即就吹下了“我二姐绣活第一好”的牛。
结果,现在二姐给他专门设计花样绣好的荷包挂在了未来姐夫腰上,只能退而求其次拿妹妹绣的荷包参比。
不说输得很惨,只能说运道不好。
有同窗的妹妹专门在府城绣坊学绣技,单一个小荷包就搞了个双面绣花样。
一帮没见识的小子将人荷包翻来覆去看了一回,纷纷认为是魁首。
安儿的荷包也很漂亮,寒梅独秀,意境深远,可惜比起双面绣,还是差了点。
不过,倒是为苏婉挽回了点名声。可怜见的,除了安儿和苏家人,没人知晓这荷包不是苏婉绣的。
但家有孩子在府城致远书院念书的人家,就从自家孩子嘴里知晓,苏举人的二妹并非传言那般有心计之人,是个爱做吃食绣活也出彩的小姑娘。
得,你小子咋知道呢?
听儿子念叨了一回苏同窗二姐姐后,家长们很是担心。结果,转头就听儿子念叨:“过几日书院放年假,我们约好去苏志安家烤肉吃,娘/爹,你帮我准备一份礼。”
府城的流言也没传几日,主要刘家倒台是大家有目共睹,而苏家起势已经是势在必得。
谁也不想因为一个落败的家族去得罪未来府城的一大新家族,因此,没过几日流言如秋蝉般销声匿迹。
迎着冬日的初雪,范明辉范明诚兄弟带着车队来了苏家村。
见两个外孙顶风冒雪来家,李氏又惊又喜,知晓来是给二外孙在府城找铺子做营生,连连责怪女儿心大,又夸外孙能干。
苏婉出面主动接过招待仅有一两面之缘的表嫂的活计,主要是二堂嫂杨氏快到临盆的日子,精神头不大好。
冬日的寒风呼啸着掠过屋檐翻越院墙,半空的雪花被吹得晕头转向,也不知是风留恋屋内的欢声笑语,还是雪向往三月暖春,门框角落积了一层雪,门槛亦是半截白干,半截微湿。
苏婉抱着小陶罐,正要跨进门槛,却是停步弯腰,将门角的积雪吹散。.
入冬前,她带着杏儿拉碾子磨了两罐干果粉,炒熟的花生、核桃和黄豆外加一碗松子铺在石碾子上,拉着碾子磨细后又过筛,仔细磨了大半天,才得了两陶罐。
冬日里就着开水冲上两勺,或是加盐或是放糖,喝着暖呼呼又香甜,既驱寒又饱腹。
家里来了客人,还是姑姑家的表哥表嫂们,苏婉跑回家抱了一罐子来待客。
老爷子见她小心翼翼舀了两勺,就碗底一撮撮,扬声道:“多放两勺,多放两勺。”
这番豆核桃粉他也喜欢喝,可五孙女是个刁钻的,碾了两罐子竟是只送来一碗,家里这多人,没几天就喝完了,他想喝还得去隔壁找三儿子要。
真是没道理,哪家有好吃的好喝的不先紧着长辈来,就这刁钻孙女鬼点子多,吃个饭食还定规矩。
苏婉背对人,肆无忌惮翻白眼,道:“喝多了胀得慌,一会儿就吃饭了,多放两勺您老还要不要吃午饭了?”
杨氏接过碗倒开水,对外孙笑道:“先喝点驱寒,饭已经做上一会儿就好。”
家里来客,中午饭就在老爷子这边吃的。
苏长青拿到了大姐托姐夫写的信,苏婉很是好奇,有啥事不能嘴说还得写信。
晚上,范明辉夫妻住在苏婉家客房,范明诚则是照旧歇在安儿的卧房。
当然,这卧房曾经是大哥苏志栋的,现在被安儿鸠占鹊巢。
他还理直气壮:反正大哥明年成亲住侧院,这卧房又用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