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转身从柜子拿出他们老两口的私房,一个尺长红木匣子,上面挂了把锃亮的铜锁,她熟门熟路翻出钥匙打开锁。
老爷子伸长脖子看,见三串铜板整齐排放,旁边是零散的铜板,有一百来文,了。”
李氏回身瞪一眼老头子,这话忒是恶毒,竟然盼家里遭贼!
回身拿银锭时,露出
老爷子惊呼,上前问道:“咋还有金元宝?”
“志刚换的,不然只银锭装不下。”李氏淡淡道。
老爷子暗哼,二孙子才没这心细呢,定是老三的主意。
想着不由看向老妻,老三能帮忙换金元宝,没道理不补贴,有心想问几句,想了想放弃了。
算了,亲儿子孝敬亲娘也没什么,他有三个儿子,可老妻只有一个!
李氏找不见合适的碎银,想了想拿出一个五两银锭和一两碎银,准备去跟三儿子换两个三两的整块碎银。
她还不知道,有一瞬间老头子已经惦记上她的私房了。
李氏揣着银锭过来时,三儿子家的气氛着实不算好。
小孙子犟着头站在墙根下,儿子气咻咻蹲在屋檐下,院子静悄悄。
只看孙子的背影,就知道父子两谁也没说服谁,甚至孙子占了上风。
她温声道:“咋了这是?”又责怪儿子,“安儿好不容易回家,你咋还训上了?”
苏长青被儿子气大发了,但对老娘却是很恭敬,起身去扶人,气哼哼道:“一回来就气人,还不如不回来。”
李氏将银锭塞儿子手里,道:“帮我换两个一样重的。”、
支开儿子后,她过去墙角拉孙子。
见孙子气的脸红眼红,心疼道:“这是咋了,刚才去家还兴高采烈,咋惹你爹生气了。”
杏儿恰好从老院过来,脆生生道:“奶,别管他,一天天想一出是一出,再不管管真上天了。”
安儿回头不客气道:“你就是嫉妒我!”
杏儿仰头表示不屑,“哈,我嫉妒你,快照照镜子吧!”
见两人又要吵起来,李氏拉着孙子道:“好好说话,杏儿也是担心你。”
安儿很想说才不是,杏儿也腹诽:才怪!
不过两人都知晓不能太放肆,尤其是在长辈面前,因此歇了吵嘴的心思。
李氏拉着安儿进通堂,还装模作样解释:“太阳恁大,小心晒晕,在屋子待着吧。”
刚从东间出来的苏长青:
安儿装作没看见他爹,忙着给他奶倒水。
苏长青瞪一眼儿子,道:“娘,你用银块作甚?”
“你爹要用。”
一听这话,就知晓老爷子是准备红封,苏长青没再多说,只是说起安儿来。
“这小子,心越来越野了,还想着等志栋在京城安顿下来他去京城念书呢!”
李氏大惊,“这咋成,还小呢。”
苏长青叹气,道:“可不是,再说他去京城可劲儿给志栋两口子闯祸,到时候谁管?”
安儿不服气,他咋就可劲儿闯祸了?
觉得被他爹看扁了,气呼呼去书房,不想推开书房门,里面竟有人,惊讶道:“二姐,你咋在?”
苏婉正踮脚在书架上翻找,头都没回,道:“找本书,之前有本杂记写了腌蒜薹,你有印象没?”
安儿摇头,道:“不记得,不过蒜薹能腌吗?好吃吗?”
苏婉回头笑道:“又惦记吃的了,不惦记去京城上学了?”
安儿挠脸,一屁股坐木榻上嘟囔:“我就想看看琼林书院啥样,再说文瀚兄一直叫我去京城念书呢。”
对于弟弟远在京城的忘年交,苏婉很是无语,这都好几年了都没见过面,却是一直没断了联系,这不,还勾着弟弟去京城读书。
看来他爹生错气了,不应该气安儿,应该气那个巡查使文瀚!
她无奈道:“你去京城住哪,谁照顾你,再说你之前不是嚷嚷着要去游学么?”
安儿跺脚,“爹不让去,要不然我能惦记着去京城。我早就问清楚了,若是大哥能考中庶吉士,到时候朝廷会分宅子,到时候我住大哥那。”
“啊,朝廷还给官员发住宅?”苏婉惊讶,大越公务员的待遇这么好?
“不是发,是租,户部出钱工部出人盖了好些四合院小宅子,专门给考中进士无资买宅屋的官员租,便宜的很,反正大哥大嫂人手少,分我半间屋子也不影响啥。”安儿打听的很清楚,要知晓,他与偶像的曾孙是好兄弟,好兄弟在京城长大,打听这些事不要太容易。
苏婉见他一脸笃定,失笑道:“你这是早就打算好了,爹娘答不答应不重要!”
“我都给大哥写信了,大哥肯定同意。”安儿得意道。
“你啥时候送信的,这会儿给大哥写信不怕大哥分神?”
安儿抿嘴懊恼,怎么一下就暴露了呢。
原本是他在书院得了大哥在贡士中排名不错的消息,便呼朋唤友找了一家小馆子吃饭庆祝,没成想碰见出来寻觅美食的知府大人。
他又去打听了几句,主要是他真的很想跟着大哥去京城,因此旁敲侧击想知道知府大人对大哥二甲名次的预测,没想到知府大人要给京城送信,问他要不要直接去信问问大哥。
他当即心动,不过,写信时耍了小心思,没直接说,只言钦慕向往京城琼林书院,还问了几句书院的入学标准。
依照大哥的聪明劲儿,肯定能猜到,到时候看大哥回信就能知晓能否去京城了。
若说知府大人为何往京城送信,那自然是找好“下家”了,给圣上去信告知明年调任想去的地儿。
信到京城,全部进了宫,苏志栋还不知晓弟弟给他的书信已经被圣上拆阅。
此时,他正坐在殿内答卷,纵使心无旁骛,时不时飘来的眼神还是影响了心绪。
待时辰到鸣锣后,他停笔,擡首间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向视线来处看去,这一瞧,纵使有准备,心里还是翻起惊涛骇浪。
圣上下首左侧那位明黄朝服的中年,应该就是弟弟时常念叨的“文瀚兄”吧!
也难怪观察他的眼神从那边来。
苏志栋不知,他擡头垂眸间不经意的小动作被上首的至尊之人看在眼里,想到信中内容及太子所言,心下有些遗憾,太子已经有看重的人了,他也不必出手。
参加殿试的贡士们凝神屏气,虽垂首静坐,但余光皆瞥向正在阅卷的考官们。
通常情况下,殿试不会当场报名次,殿试结束,圣上会钦点几位顺眼的贡士问政问民,随后就放人出宫,待名次出来挑选吉日统一宣唱。
但也有当堂出名次的。
今年的贡士很幸运,殿试当堂由圣上点名。
因此,一直等待的贡士们心中火急火燎。.
待香炉里只留余烟袅袅,殿中终于有了动静。
择优选出的十份答卷由内侍呈给圣上,圣上钦点一甲,其余由考官们综合评定名次,不出意外,剩余七人就是二甲前七。
其余考卷,由阅卷考官们评定二甲三甲名次。
好在圣上也没墨迹,阅卷考官们将二甲三甲名次定好无异议后呈上,他直接朱笔题名,按照一甲二甲三甲排名,同时有内侍唱名。
圣上亲笔所题名单即为当年春闱进士榜,张榜后由礼部收回存档。
随着唱名,贡士们的心高高悬起,未免在御驾前失仪,努力憋着脸色,苏志栋亦是不例外。
当听到二甲第七名籍贯为昌平府时心高高跳起,待听闻“苏志栋”三个字这一刻,他有瞬间的耳鸣,仿佛听不到任何声音,内侍传唱的声音却又砸在心上。
不过一瞬,喜不自胜,察觉自己失态时又抿唇低头,不过殿内新晋进士们皆是如此,也不算失态。
与他相比,当苏家人甚至苏家村人收到喜报时,简直是失态至极。
不过,这已经是半个月后春闱喜报送至昌平府时的事情了。
昌平府那个热闹劲儿哟,老一辈都都言比太祖皇帝称帝当年还要热闹三分。
要知晓,太祖皇帝此前是北关大将,昌平府算是发家之地,登基称帝后,昌平可算是妥妥的皇乡!
现今,府城出了四个进士,竟是比当年成为皇乡还热闹,足以见是多大的幸事!
府城因举办庙会车水马龙,城门口挂着大红绸缎编花,连城门口的护卫们都喜气洋洋。
苏婉感慨:“当年太祖登基府城不够热闹绝对是因为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