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辞的指尖在紫檀念珠的断珠上碾了碾,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她望着墨魇右眼那抹猩红的竖瞳,声音尽量放得平稳:“弟弟,你母亲…… 可有说过,该如何让顾小妖松口?”
墨魇正把玩着腰间的骷髅链,银质的骨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闻言掀起眼皮,左眼的黑眼罩随着动作轻晃,语气淡得像在说天气:“姐姐是不是误会了?”
他往前迈了半步,靴底的 “魇” 字咒印在地板上烙出转瞬即逝的黑纹:“我从没说过要‘说服’她。”
苏辞的呼吸猛地一滞,指尖发冷:“那你是要……”
“让她消失。” 墨魇的声音清清脆脆,像在说要摘朵花,“对付不听话的东西,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从世上彻底抹去,省得碍眼。”
“不可!” 苏辞下意识地反驳,喉结剧烈滚动,“顾小妖是万药商会的少主!牵一发而动全身,瑞王殿下还需要商会的药材支持,怎能……”
“瑞王不敢动,不代表我不敢。” 墨魇嗤笑一声,右眼的猩红竖瞳扫过她,带着点少年人的倨傲,“母亲说,成大事者,不必顾忌这些。”
苏辞强压着后退的冲动,试探着问:“弟弟要亲自出手?”
“她配吗?” 墨魇把玩骷髅链的手停了,指尖捏着其中一颗颅骨,指腹摩挲着骨眼的空洞,“我若动手,母亲会罚我没分寸的。” 他忽然笑了,嘴角勾起的弧度在烛火下显得格外妖异,“杀人也要讲‘美感’,亲自下场太掉价了。”
“美感?” 苏辞皱眉,这词从他嘴里说出来,配上那双眼,只觉得毛骨悚然。
墨魇转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夜风吹起他发尾的暗紫,像毒蛇吐信。他望着万药商会内堂的方向,声音里带着种近乎残忍的欣赏:“母亲最懂这个。”
“她从不亲自动手。” 他侧过头,右眼的猩红竖瞳在夜色里亮得惊人,“她喜欢找那些心里有‘结’的人 —— 可能是执念,可能是愧疚,可能是藏了半辈子的秘密。”
他伸出指尖,对着虚空轻轻一点,仿佛在描摹某个看不见的轮廓:“然后推一把。”
“让他们以为再往前一步就能抓住执念,能弥补愧疚,能揭开秘密。” 墨魇的声音越来越轻,像裹在风里的咒,“可走着走着,就会发现脚下是深渊。为了那个‘结’,他们会疯,会毁了身边的人,最后把自己也拖进去 —— 这才叫‘自取灭亡’,比直接杀了有趣多了,不是吗?”
客房里的烛火突然 “噼啪” 爆了个灯花,将墨魇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条盘着的毒蛇。苏辞看着他眼中那抹与年龄不符的冷酷,突然明白 “美感” 二字在他们母子眼里,是何等惊悚的含义 —— 那是将人玩弄于股掌,看着其在执念中挣扎至死的残忍。
她忽然想起顾小妖,那个疯癫却直率的少主,心里莫名一沉。顾小妖心里有什么 “结”?是万药商会的重担?还是对那个娃娃亲的抗拒?
墨魇见她沉默,嘴角的笑更深了些:“顾小妖这种人,看着疯疯癫癫,心里定藏着东西。找到那个‘结’,轻轻一推……” 他做了个往下按的手势,语气轻快,“比杀了她省事,还不会脏了我的手。”
苏辞的后背沁出冷汗,攥着念珠的手几乎要嵌进肉里。她原以为墨魇的到来是助力,此刻却觉得,这少年比他母亲更令人胆寒 —— 咒梦璃的残忍藏在黑纱后,而他的残忍,就明晃晃地写在那双妖异的眼里。
烛火在两人之间摇曳,将客房的阴影拉得很长。苏辞望着墨魇那张清俊近妖的脸,突然觉得,万药商会的天,怕是要变了。而顾小妖,或许真的要落入这对母子布下的 “美感” 陷阱里了。
墨魇指尖一翻,三封信便从玄色长袍里滑了出来,红、白、绿三色信封在烛火下泛着哑光,边缘似乎还沾着点不易察觉的黑灰 —— 像是用咒纹熏过的痕迹。他用两根手指夹着,递到苏辞面前,右眼的猩红竖瞳里映着信封的颜色,像在欣赏三件得意的玩物。
“苏姐姐,帮个忙。”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骷髅腰链随着动作轻响,“这三封信,派人送三个地方。” 他指尖点了点信封,“红的去论剑山,白的去古道亭,绿的…… 送迷雾山。”
苏辞伸手接过,指尖触到信封时,只觉一股微凉的气劲顺着指腹往上爬,三息后又悄然散去。她捏着信封,纸页薄得异常,仿佛里面装的不是字,而是某种流动的东西。“这是……”
“还能是什么?” 墨魇歪了歪头,左眼的黑眼罩滑到鼻尖,露出那片纯黑无瞳的深渊,“顾小姐不是要和那沈医师成亲?总得通知些‘亲友’吧。”
“亲友?” 苏辞皱起眉,指尖捏着红色信封的封口,“她成婚,自有万药商会的人去通知,何须我们代劳?”
“怕她忙忘了呀。” 墨魇笑得纯良,眼底的猩红却藏着狡黠,“毕竟是大喜的事,漏了哪位亲友,岂不失了礼数?我这是好心帮她补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