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言笑着颔首,眼底的光落在肖老板的山羊胡上,带着点刚恢复视力的新奇:“托凌兄弟和顾姑娘的福,总算能看见些东西了。”
“好!好!” 肖老板笑得见牙不见眼,围着他转了半圈,“都说霜眼症是不治之症,没想到啊!这摘了纱巾,整个人都亮堂了,比画里的公子还俊!真是双喜临门,双喜临门!” 他指着礼盒,“我备了七彩火鸟蛋,寓意吉祥;还有九子冰莲,盼着你们早生贵子!再添些金银,是老规矩,别嫌少。”
“肖老板太客气了。” 顾小妖拎着裙摆走过来,罗裙上的药草纹被红绸衬得格外鲜亮,她一把拽住肖老板的胳膊就往内堂拖,“别站着唠了,酒席都摆好了,贵宾席给你留着呢,再不去被谁占了座,我可不管!”
肖老板被她拽得踉跄,却笑得更欢:“你这丫头,还是这么风风火火!”
廊下的凌天四人已被引到主桌,阿木尔正瞪着桌上的红烧灵鹿肉,口水差点滴进酒杯;逸尘和卯澈捧着蜜饯盒子,小爪子忙得不停;凌天则望着沈慕言,玉簪的流苏轻轻晃,眼底是淡淡的笑意。
沈慕言走过去,拍了拍凌天的肩:“多谢。”
“该谢的是你自己。” 凌天举杯,“也谢顾姑娘肯赠神木。”
顾小妖恰好回头,听见这话,挑眉道:“少拍马屁,喝你的酒!” 嘴上凶着,眼底却藏着笑。
宾客们渐渐落座,酒过三巡,有相熟的药商开始起哄:“顾少主,该拜堂了吧?让我们瞧瞧新姑爷的模样!”
顾小妖抓起个喜糖就砸过去,却被对方笑着接住:“急什么?吉时还没到!”
红绸在风里猎猎作响,锣鼓声又起,惊飞了檐下的麻雀。沈慕言望着顾小妖被红绸映红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双刚恢复的眼睛,能看见她此刻的模样,真好。
远处的钟楼传来 “咚” 的一声,吉时到了。喜娘清亮的嗓音穿透喧闹:“请新人 —— 拜堂喽!”
红绸缠满的礼台前,沈慕言的大红喜袍衬得他眉眼愈发清俊,顾小妖的嫁衣裙摆扫过地面,绣着的药草纹在红缎上泛着浅金的光 —— 那是她昨夜熬夜绣的,针脚歪歪扭扭,却藏着说不出的认真。
“一拜天地 ——” 喜娘的嗓音刚落,两人并肩弯腰,红盖头的流苏扫过沈慕言的手背,带着点微痒的暖。
礼台下的宾客正喝彩,却见几道银白剑气突然破窗而入,“咻” 地掠过礼台!交杯酒的琉璃盏应声碎裂,酒液溅在红绸上,洇出深色的痕;礼台中央的龙凤红烛被剑气拦腰斩断,烛火 “噗” 地熄灭,只余下袅袅青烟。
“谁?!” 顾小妖猛地抬头,嫁衣的系带被她攥得发皱,眼底的喜气瞬间被怒火取代,“活腻了敢来闹我的场子?”
宾客们乱作一团,有胆小的缩到桌底,胆大的则抄起酒壶,却见一道月白身影踏着红毯,从门口缓步走入。青年手持长剑,剑身的冰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正是冷言 —— 他玉冠歪斜,额前碎发被剑气吹得凌乱,俊朗的脸上满是戾气,目光死死盯着礼台上的沈慕言。
“今天,谁敢跟顾姑娘成亲,” 冷言的声音淬着冰,剑指沈慕言,“就得有成为我剑下亡魂的觉悟!”
“冷言?!” 顾小妖的声音陡然拔高,满脸都是难以置信,“你怎么会来?” 她明明特意嘱咐过,绝不能打扰他在论剑山修行,他怎么会知道婚期?还来得这么快?
沈慕言下意识地将顾小妖护在身后,红袍的袖摆扫过她的手背。他望着冷言剑上的寒光,虽看不清对方眼底的疯狂,却能感受到那股浓烈的敌意:“阁下是谁?为何要破坏我与顾姑娘的婚礼?”
“我是谁?” 冷言嗤笑一声,剑峰微颤,剑气扫得礼台的红绸猎猎作响,“我是她义兄!是当年背着她山上找药、喂她喝粥的人!你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凭什么娶她?”
顾小妖从沈慕言身后探出头,又气又急:“冷言你疯了!我成亲关你什么事?快把剑收起来!”
“关我什么事?” 冷言的剑又往前递了半寸,剑尖几乎要触到沈慕言的红袍,“你忘了当年说过什么?你说等我学成下山,就……”
“那都是小时候的胡话!” 顾小妖打断他,眼眶微微发红,“我现在要嫁的是沈慕言,不是你!”
礼台下的肖老板想打圆场,刚站起来就被冷言的剑气逼退,只能缩回去嘟囔:“这冷言,脾气也太爆了……”
凌天按住想冲上去的阿木尔:“别急,看看再说。” 他总觉得,冷言的出现太过蹊跷,不像是偶然。
冷言的目光在沈慕言脸上扫过,又落在顾小妖紧攥着沈慕言衣袖的手上,眼底的戾气更重:“我收到喜帖了。” 他从怀里掏出封红色信封,正是墨魇寄出的那封,“上面盖着你的印,你还想抵赖?”
顾小妖看着那封喜帖,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煞白 —— 那不是她寄的!是谁故意寄给冷言,挑唆他来闹事?
礼台上下一片死寂。沈慕言护着顾小妖的手紧了紧,红袍下的指尖微微发颤,却还是沉声道:“我与顾姑娘情投意合,今日成婚是天经地义。阁下若真是她义兄,更该祝福,而非胡闹。”
冷言的剑 “嗡” 地一声鸣响,杀气更盛:“情投意合?我看是你用了什么手段骗她!”
剑拔弩张的瞬间,顾小妖突然推开沈慕言,往前走了半步,嫁衣的红在冷言的剑气里格外刺眼:“冷言,你再不住手,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义兄!”
冷言的剑猛地顿住,望着她眼底的决绝,俊朗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茫然 —— 他收到喜帖时有多急,御剑赶来时有多怕,此刻就有多痛。他明明是来阻止她嫁错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礼台的碎烛旁,一滴酒液顺着红绸往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像颗被打碎的喜泪。这场本该圆满的婚礼,在冷言的剑下,骤然拐向了未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