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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3章 莫道位高无傲骨,宁违君命不违慈(2/2)

谢渊没心思跟他虚与委蛇,径直越过他往大堂走,反手将一本薄薄的册页扔在堂中案上:“张卿自己看!南宫现有太监五名、宫女七名,共十二口人,你按陛下旨意定额二石五斗米,够谁吃?按《大吴会典?宫闱篇》第三十二条,‘故君供养按实丁核增,不得少于原制七成’,原制五石,七成也该三石五斗,你这五成,是把《会典》当废纸吗?”

那册页是南宫的 “人丁清册”,上面每一页都有守卫的签名和画押,红手印清晰可见。张敬的笑容僵在脸上,伸手捏了捏册页的边角,又飞快地收回手,干咳两声:“太保息怒,息怒啊。这定额不是下官定的,是司礼监王公公传的旨,还说内阁李尚书也点了头,说是‘如今国库空虚,南宫供给当从简’,下官只是奉旨行事,实在做不了主。”

“国库空虚?” 谢渊冷笑一声,上前一步,目光如炬地盯着张敬的眼睛,“昨日你光禄寺‘宴饮科’刚批了一千两白银给李嵩,说是‘为其母七十大寿备办宴席’,怎么那时不说国库空虚?今日给南宫的米石要减半,倒是想起‘从简’了?张卿,你这光禄寺是李嵩家的私库,还是大吴的九卿衙门?”

他说的是实情 —— 秦飞昨晚就查了光禄寺的 “支用档”,“宴饮科” 的批文上赫然写着 “准拨白银一千两,用于李尚书母亲寿宴,钦此”,落款是张敬的朱印,日期正是昨日。

张敬的脸色 “唰” 地白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的密信 —— 那是李嵩今早派人送来的,说 “谢渊若来质问,便推给司礼监和内阁,万不可认私批银两之事”。他定了定神,强作镇定道:“太保有所不知,那寿宴拨款是吏部下文,说是‘为彰显朝廷体恤老臣’,下官不得不批。南宫供给是圣意,若太保觉得不妥,可亲自去御书房回奏陛下,与下官无关。”

“与你无关?” 谢渊拿起案上的《大吴律》,翻到 “宫闱禁令” 篇,“上面写得明明白白,‘苛待故君近侍者,杖八十,降三级,情节严重者革职拿问’。你按二石五斗定额供给,便是苛待,他日陛下醒悟,第一个问罪的就是你!张卿,你是李嵩的门生不假,但也该想想自己的身家性命 —— 别做了别人的刀,最后还得自己挨宰。”

张敬的嘴唇动了动,眼神明显有些动摇 —— 他是三甲进士出身,好不容易才爬到光禄寺卿的位置,自然不想因李嵩的私事丢了官。可一想到李嵩手握文官考核之权,若违逆他,明日就可能被安个 “贪墨” 的罪名贬到烟瘴之地,他又硬起心肠,后退一步道:“下官不敢违旨。太保若真心疼南宫,不如自己想办法 —— 反正下官只能按定额拨付,多一粒米也拿不出来。” 说罢,不等谢渊再开口,便捂着肚子喊 “腹痛”,由侍从扶着,慌慌张张躲入后堂,连茶杯都碰倒了。

谢渊望着他的背影,气得胸口发闷。他走出光禄寺,站在石阶上,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宫墙,心中五味杂陈。张敬的态度再明显不过 —— 仗着有李嵩和司礼监撑腰,死猪不怕开水烫。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俸银袋,袋口用粗麻绳缝了个补丁,里面是这个月的太保俸银五十两。按市价,一两银子能买两石米,拿出二十五两,正好能补够南宫的五石米缺口。

可这绝非长久之计。他每月要接济三名德胜门阵亡将士的遗孀,每人五两,再加上府中仆役的月钱,本就所剩无几;更关键的是,“自俸挪出” 等同于默认光禄寺的定额 “合理”,日后李嵩定会借题发挥,说 “南宫供给无需户部拨款,谢渊私俸即可支撑”,彻底断了南宫的官方供给渠道。

正犹豫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巷口传来,秦飞翻身下马,手中举着一份折叠的麻纸密报,声音带着急促:“太保!不好了!王振传完旨后,立刻派了他的干儿子小太监李四去南宫,说是‘宣旨’,实则是要对内侍刘公公说,‘供给减半是谢太保跟户部闹别扭,不肯拨款’,栽赃给您!还有,李嵩已命吏部侍郎张文写弹劾疏,罪名都拟好了 ——‘玩忽职守,致南宫供给不足’,就等李四那边传回‘南宫断粮’的消息,立刻递上去!”

“好阴毒的计!” 谢渊猛地一拍马颈,马吃痛地刨了刨蹄子,嘶鸣一声。他眼神骤然变得凌厉,“秦飞,你立刻带两个人去南宫,当着刘公公的面拿下李四,搜出他带的‘假口谕’;再告诉刘公公,供给的事我来解决,让他千万别信王振的鬼话。另外,你盯着张文的弹劾疏,他敢递,你就把光禄寺批给李嵩寿宴的一千两白银支用档、张敬的批文,还有王振跟李嵩密谈的行踪记录,一并递到御书房 —— 我倒要让陛下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玩忽职守’!”

“属下明白!” 秦飞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谢渊深吸一口气,翻身上马,缰绳一紧,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马蹄踏过青石板路,发出 “哒哒” 的声响,像敲在他的心上。他知道,这一去,可能是抗旨,可能是下狱,但他别无选择 —— 他不能让太上皇挨饿,不能让太祖的 “孝治” 祖制蒙尘,更不能让李嵩的阴谋得逞。

乾清门外的白玉石阶冰凉刺骨,谢渊已跪了近一个时辰。晨露打湿了他的官袍,寒意顺着膝盖往上钻,却远不及心中的焦灼。期间有两名小太监路过,见他是正一品太保,却像个小官似的跪在门外,忍不住窃窃私语,他却充耳不闻,目光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朱红宫门。

终于,太监总管轻步走了出来,尖声道:“陛下有旨,宣谢渊入见。”

谢渊撑着石阶站起身,膝盖发麻,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他整了整褶皱的官袍,跟着太监总管走入御书房。殿内檀香袅袅,萧栎正坐在龙椅上,手里拿着一份边军粮饷奏疏,李嵩则站在御案旁,低头说着什么,见他进来,两人同时停了下来,萧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不在兵部处理边军粮饷,跑到这儿来做什么?莫非是为光禄寺定额南宫供给的事?”

“正是!” 谢渊 “噗通” 一声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陛下!南宫现有十二口人,光禄寺定额二石五斗米,不足果腹,此乃苛待故君!且《大吴会典》明载‘宫闱供给由户部主理,光禄寺协管膳食’,如今骤改规制,让光禄寺定额,不合祖制,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李嵩立刻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谢渊此言差矣!光禄寺定额是为‘规范供给,杜绝浪费’,并非苛待。太上皇当年在宣府亲征时,曾说‘清心寡欲方能治国’,定不会在意供给多少。谢渊如此执着于供给之事,怕是别有用心 —— 想借供给讨好故君,拉扰南宫旧部,为日后‘复立’造势啊!”

“李嵩休要血口喷人!” 谢渊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怒火,“你前日刚让光禄寺批了一千两白银办你母亲的寿宴,今日就说‘杜绝浪费’;你让张敬苛待南宫,却给自己办奢华寿宴,这便是你说的‘清心寡欲’?你若真为国库着想,怎不舍得自家寿宴,反而要断太上皇的口粮?”

萧栎的眉头紧紧皱起,目光转向侍立在一旁的王振:“李嵩母亲寿宴,光禄寺确实拨了一千两白银?”

王振连忙躬身,声音尖细:“回陛下,确有此事。是吏部下文,说是‘老臣功高,当体恤其家’,光禄寺才按例拨付的,张卿也是奉旨行事。”

萧栎的脸色愈发阴沉,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着 —— 他不是不知道李嵩的私心,可李嵩掌吏部,管着全国文官的考核任免,若处置他,恐引发文官集团动荡;可若不处置,谢渊说的句句在理,苛待生父的骂名,他也担不起。

良久,他终于开口,语气带着妥协:“定额已下,不可轻易更改,免得外人说朕朝令夕改。若南宫真有不足,可由户部暂补一些,但不得逾原制五石的数额。”

“陛下!” 谢渊急声道,“原制五石本就不足十二口人食用,暂补又能补多少?若陛下执意要光禄寺定额,臣愿自俸中挪出银两,为南宫添购米石,绝不让故君挨饿,绝不让天下人说陛下苛待生父!”

“你要抗旨?” 萧栎猛地提高声音,龙椅扶手被他攥得发白,“自俸挪出,是嫌朕给的供给不够?还是想故意让外人知道,朕苛待生父,需要你这个太保用私俸来接济?”

“臣不敢!” 谢渊再次叩首,额头磕得生疼,却依旧目光灼灼,“臣只是不愿见故君受困于寒宫,不愿太祖‘孝治天下’的祖制蒙尘于今日!若陛下认为臣此举是抗旨,臣甘受责罚 —— 革职、下狱,臣都认,但南宫的供给,臣绝不让减半分毫!”

御书房内一片死寂,连檀香燃烧的 “噼啪” 声都清晰可闻。李嵩站在一旁,脸上闪过惊讶 —— 他没想到谢渊竟愿以自身前程为代价,也要争这南宫供给,一时竟想不出反驳的话。萧栎望着谢渊坚定的背影,突然想起德胜门之役:那年瓦剌围城,谢渊身中三箭,却依旧拄着长枪站在城门上,喊着 “陛下不退,臣不退”,也是这般决绝的眼神。

他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复杂的情绪 —— 他知道,谢渊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 “复立”,只是为了那份 “孝治” 的初心,那份臣子的本分。

良久,萧栎叹了口气,声音缓和了些:“罢了。光禄寺的定额照旧,免得内廷和内阁有意见。但你‘自俸添补’之事,朕准了 —— 只是切记,不可声张,若让外人知道,定按抗旨论处。”

谢渊心中一松,悬了半天的心终于落地,他重重叩首:“臣遵旨!谢陛下圣明!”

谢渊从御书房出来,脚步虽有些虚浮,却格外轻快。他刚回到兵部衙署,便命侍从把自己的俸银袋取来 —— 袋子是粗布缝的,上面还打着两个补丁,他倒出里面的银子,一枚枚摆在案上,有元宝银,有碎银,共五十两,闪着温润的光。

他从中挑出二十五两,用棉纸包好,递给等候在一旁的老陈:“老陈,你拿着这些银子,去西市的‘诚信粮店’买米,按每月五石的量送进南宫。记住,跟刘公公说清楚,这是我私俸买的,与光禄寺的定额无关,也与户部无关。”

老陈接过棉纸包,入手沉甸甸的,他看着谢渊,眼眶瞬间红了:“太保,您每月要给德胜门阵亡的张千户、李百户、王总旗三家遗孀各五两月例,府里上上下下十多口人要吃饭,您自己的官袍都打了补丁,再拿出二十五两买米,您这月可就只剩五两银子了,怎么过啊?”

“无妨。” 谢渊摆了摆手,语气轻描淡写,“府里省着点用,够了。将士遗孀那边有兵部的抚恤顶着,晚几天给也无妨,可太上皇的供给不能等 —— 他的寒疾要是加重了,就更麻烦了。你快去,买完米立刻送过去,别耽误了。”

老陈抹了抹眼泪,用力点头:“奴才这就去!” 说罢,揣着银子匆匆离去。

杨武走上前来,脸上满是担忧:“太保,自俸添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且李嵩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过几日就会递弹劾疏,参您‘私俸送米,结连故君’,怎么办?”

“他要参便参。” 谢渊拿起案上的《大吴会典》,翻到 “孝治” 篇,语气平静却坚定,“朕已准我自俸添补,他参也没用。再说,秦飞那边已经拿到张文弹劾疏的底稿,还有李嵩寿宴拨款的证据,只要他敢递,我们就把证据呈上去,看谁先栽跟头。”

正说着,秦飞大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喜色:“太保,好事!张敬按二石五斗定额送米去南宫,刘公公直接把米袋扔出了宫门,说‘太上皇宁肯挨饿,也不吃这苛待之粮’;还有,李四那个小太监,被属下当场拿下,从他身上搜出了王振写的‘假口谕’,现在已经押到刑部了,刘侍郎正在审讯,想必很快就能供出王振和李嵩的勾结!”

好!” 谢渊拍案而起,眼中闪过精光,“刘公公做得好!秦飞,你让张启把王振、李嵩、张敬三人勾结的证据 —— 密谈记录、寿宴拨款档、假口谕,都整理成册,备份三份,一份送御史台,一份送刑部,一份留在玄夜卫北司存档。一旦他们发难,我们就绝地反击,让他们插翅难飞!”

秦飞领命而去,谢渊走到窗前,望着南宫的方向。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宫墙上,泛起淡淡的金光。他知道,这场围绕南宫供给的博弈还远未结束,李嵩和王振定会再出阴招,可他不再畏惧 —— 他有陛下的允准,有确凿的证据,更有那颗 “孝治” 的初心,只要这些还在,他就敢与任何阴谋诡计抗衡,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片尾

三日后,老陈送米入南宫,刘公公率内侍在宫门迎接,对着谢渊的方向深深一揖:“上让奴才代他谢太保,说‘此生若能还宫,定不忘太保之恩’。”

谢渊站在兵部衙署的窗前,望着南宫的方向,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自俸添补只是权宜之计,李嵩、王振绝不会善罢甘休,这场围绕供给的博弈还远未结束。但他不后悔 —— 太祖的祖训在,太上皇的知遇之恩在,天下的民心在,就算耗尽俸禄,就算被构陷弹劾,他也要守住这份 “孝治” 的初心。

暮色渐浓,谢渊拿起案上的《大吴会典》,翻到 “孝治” 篇,指尖在 “君仁臣忠,父慈子孝” 的字句上久久停留。他坚信,终有一日,萧栎会明白他的苦心,奉迎太上皇还宫,让 “孝治” 真正践行于朝堂,让大吴的江山根基,在伦理与民心的支撑下,愈发稳固。

卷尾语

司礼监传旨与谢渊抗命,实为大吴内廷与外臣权力博弈的缩影。王振借 “定额” 之名行苛待之实,是内廷依附权臣的明证;李嵩操控光禄寺、授意弹劾,尽显外臣勾结内宦的黑暗;萧栎的 “折中” 之策,既想维护皇权威严,又想规避 “不孝” 之名,暴露了帝王权术的矛盾。而谢渊 “自俸挪出” 的抗命,看似冲动,实则是对 “祖制” 与 “孝治” 的坚守,以个人牺牲对抗系统性的不公。

光禄寺与户部的供给分权,本为神武皇帝 “防专权” 的设计,却因司礼监介入而崩坏 —— 内廷本为 “传旨辅政”,却沦为权臣打压异己的工具,这与元兴帝 “内廷不得干政” 的遗训相悖。谢渊的抗争,不仅是为南宫争米石,更是为 “祖制分权” 的合理性而战,为 “内廷外臣不得勾结” 的铁律而守。

这场博弈的未决结局,暗藏历史逻辑:若萧栎能彻查王振与李嵩的勾结,重申祖制分权,则朝堂清明可期;若仍纵容内廷外臣勾结,则权力失衡的隐患将愈深。谢渊的 “自俸添补”,如同一束微光,照见封建朝堂的黑暗,也照见忠直之士的底线 —— 他们或许无法改变整个系统的腐朽,却能以个人风骨,守住伦理与民心的最后防线。

所谓 “忠直”,不仅是对帝王的服从,更是对祖制与民心的敬畏;所谓 “孝治”,不仅是形式上的供养,更是发自内心的尊重。谢渊的俸银,虽不能填满权力的黑洞,却能照亮历史的良知,提醒后人:权力可以扭曲制度,却永远无法磨灭人性中的赤诚与坚守。

以上内容围绕事件的起承转合,细化了对话、心理与场景,融入了官制细节与历史元素,符合古装正剧的叙事风格。若你想调整某个情节的激烈程度,或补充特定人物的心理描写,可随时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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