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会典?刑法志》附《逆党传》载:“成武朝中期,镇刑司副提督石崇(从二品)借舆论造势,令心腹密探于京师市井传‘萧桓复位应天意’之谣,吏部侍郎张文(正三品)、户部尚书刘焕(正二品)协其布网 —— 文令吏部吏员勾连京营旧部,焕令户部吏员煽动粮肆百姓,宣府卫副总兵李默(从三品)引兵近正阳门。
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从二品)虽侦得逆党待动迹,然玄夜卫指挥使周显(从一品)附逆,阻其调兵;成武帝萧栎病笃难控朝局,京营副将秦云(字飞虎)暗递‘愿为前驱’之信,京师舆论如沸,民心惶惑,萧桓于南宫静待时机,复辟之局仅差最后一步。”
此案之迫,在 “舆论裹城、逆党握势”—— 石崇辈以舆论为 “乱民心之器”,以官官相护为 “固逆局之基”,护纲者孤弱难支,逆党待发,江山易主近在旦夕。
市井谣声沸若汤,民心惶惑盼新王。
南宫静待雷霆势,北司空持缉逆章。
吏附私谋勾旧部,兵怀异志候锋芒。
唯余边戍隔千里,难阻狂澜覆帝乡。
京师西市的青石板路上,往日里叫卖米粮、绸缎的吆喝声稀稀拉拉,取而代之的是百姓们压低的议论。粮肆掌柜王二正往门板上贴 “今日售粮限量” 的告示,指尖因紧张而发颤 —— 昨日刘焕的属吏来传 “萧桓复位后免赋税”,今日一早就有百姓扛着麻袋来囤粮,粮库的存粮已去大半,他怕再卖下去,自己都要断粮。
“掌柜的,再卖两斗米!听说萧桓陛下明日就入宫,到时候免赋税,你这米价得降吧?” 穿粗布衫的脚夫张三挤到跟前,手里攥着铜钱,眼神里满是急切。王二苦笑着摇头:“客官,不是我不卖,是真没粮了!再说,萧桓陛下能不能入宫,还不一定呢……” 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老妪打断:“怎么不一定?巷口的孩童都在唱‘荧惑照南宫,真龙要回宫’,这是天意!”
老妪的话引来一片附和,有人说 “昨日见南宫墙外有信鸽飞出,定是联络京营的”,有人说 “玄夜卫的人都不查传谣的了,定是陛下已默许”。张三听得心热,把铜钱往怀里一揣:“我去南宫墙外等,若萧桓陛下出来,我就去迎驾,说不定还能得个赏钱!” 说着,便往南宫方向跑,不少百姓跟着起哄,西市的人流,渐渐往南宫汇聚,惶惑的情绪里,藏着对 “新主” 的盲从期待。
南宫暖阁的紫檀椅上,萧桓斜倚着,指尖摩挲着旧玉扳指 —— 那是永熙帝赐他的成年礼,七年前幽禁时没被收走,如今成了他 “正统” 的念想。石崇躬身立于阶下,手里拿着《京师舆论录》,上面记着西市囤粮、百姓迎驾的事,语气带着邀功:“陛下,京师十之七八的百姓都盼您复位,京营的秦云副将已递信,说‘辰时换防时,愿开正阳门暗门’;李默总兵的宣府兵已到卢沟桥,只待您一声令下,便可入城。”
萧桓缓缓抬眼,眼底没有急切,只有掌控一切的从容:“秦云的信,你验过了?别是谢渊设的局。” 他虽信舆论,却仍防着掌兵部的谢渊 —— 七年前谢渊助萧栎登基,手段狠辣,他怕这次再中圈套。石崇忙点头:“陛下放心,秦云副将派亲信送来的,还带了京营的令牌,臣已验过,是真的。谢渊还在大同卫送粮,粮车被刘焕大人的属吏拦住,一时回不来。”
萧桓闻言,嘴角勾起笑意,将扳指扣回指节:“再等一日。等萧栎那口气再弱些,等京营的兵卒都知道‘朕要复位’,再动手。” 他顿了顿,对石崇道:“你令张文侍郎,明日一早令吏部吏员在午门聚齐,说‘陛下召集群臣议立储’,实则是等朕入宫后,让他们当众附议,显朕的‘民心所向’。” 石崇躬身应 “是”,心里清楚,萧桓要的不仅是复位,更是 “名正言顺” 的掌控。
吏部衙署的案上,张文摊着《京营旧部名录》,上面圈着二十余名与萧桓有旧的京营校尉,属吏(吏部主事)正拿着名录,准备去京营递信。“大人,秦云副将已答应开暗门,咱们明日在午门聚齐吏员,若萧桓陛下没按时入宫,怎么办?” 属吏的声音带着担忧 —— 他怕石崇的计划落空,自己会被谢渊追责。
张文冷笑,从袖中掏出石崇送来的 “贪墨账册” 副本 —— 那是李嵩去年贪考核银的记录,“怕什么?李嵩尚书已答应,明日带吏部官员去午门;刘焕尚书令户部吏员在粮肆传‘陛下辰时入宫’,百姓都会去迎驾,萧桓陛下就算想推迟,也推不了。再说,咱们手里有李嵩的账册,他若敢反悔,咱们就把账册呈给萧桓陛下,让他丢官抄家。”
属吏闻言,放下心来,拿着名录往外走。张文望着窗外,心里满是得意 —— 明日萧桓复位,他就能升吏部尚书,掌文官任免,到时候定要报七年前谢渊贬他的仇。他拿起案上的 “附议官员名单”,上面已有四十余名官员签字,连礼部侍郎林文都在列,看来这 “从龙之功”,没人想错过。
玄夜卫北司的衙署里,秦飞拿着暗探送来的《舆论传播录》,上面记着刘焕属吏煽动囤粮、张文勾连京营的事,手指重重拍在案上:“周显大人,这都是石崇的逆谋,您为何不让臣调暗探去查?” 周显坐在对面,手里把玩着茶盏,语气带着敷衍:“秦大人,陛下病笃,无旨调兵,若咱们擅自行动,便是谋逆。再说,百姓传谣,不过是闲聊,何必小题大做?”
秦飞急得起身:“周大人,这不是小题大做!石崇要助萧桓复辟,京营已附逆,宣府兵已到卢沟桥,再不管,京师就丢了!” 周显放下茶盏,眼神冷了下来:“秦大人,管好你北司的事,别管太多。否则,别怪本官参你‘擅权惑众’。” 秦飞看着周显躲闪的眼神,突然明白 —— 周显定是被石崇拉拢了,他再争辩,也没用。
张启(从三品玄夜卫文勘房主事)走进来,递上《密探禀帖》:“大人,李默的宣府兵已在卢沟桥扎营,秦云副将令京营兵辰时换防时,只留五十人守正阳门暗门。” 秦飞接过禀帖,心沉到谷底 —— 他知道,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逆党行动,却无力阻拦,只能令张启 “续盯南宫、京营,录下逆党动手的痕迹,日后给谢大人看”。
京营副将秦云的府中,石崇的密探正拿着 “复位后升都督佥事” 的承诺信,笑着说:“秦大人,萧桓陛下已许您从二品都督佥事,掌京营右卫,比您现在的从三品副将高两级,明日辰时开暗门,便是您的‘从龙之功’。”
秦云握着信,手指在 “都督佥事” 上划了划,心里满是纠结 —— 他是谢渊举荐的,七年前谢渊还教他练兵,可 “从二品” 的诱惑太大,且石崇手里有他去年 “私放逃兵” 的把柄,不附逆便是死路一条。“萧桓陛下真能复位?谢渊大人若回来,怎么办?” 他低声问,试图给自己找个 “背叛” 的借口。
密探冷笑:“谢渊?他忙着送粮,粮车被刘焕大人的属吏拦住,回不来!再说,京营的兵卒多是萧桓陛下的旧部,您若开暗门,兵卒们定会拥护,谢渊就算回来,也指挥不动京营。” 秦云闻言,心里的纠结渐渐消散,接过密探递来的令牌 —— 那是开正阳门暗门的信物,“明日辰时,我会令守暗门的兵卒撤离,只等宣府兵入城。”
户部衙署的粮库前,刘焕正令属吏李四往粮车上搬粮,这些粮是要送去西市,“免费发放” 给迎驾的百姓,为萧桓复位造势。“李四,你带十名属吏,明日辰时把粮拉到南宫墙外,见百姓就发,说‘萧桓陛下赏的免赋粮’,越多百姓来迎驾越好。” 刘焕的声音带着得意,他知道,这些粮是挪用的大同卫军粮,可只要萧桓复位,他就能升理藩院提督,挪用军粮的事,自然会被压下去。
李四皱眉:“大人,大同卫的粮饷本就不够,再挪用,谢渊大人回来,定会参咱们‘慢军之罪’。” 刘焕拍了拍李四的肩:“怕什么?萧桓陛下复位后,谢渊就是‘逆臣’,咱们参他还差不多!再说,我已给你许了‘户部主事’的官,明日迎驾后,就给你升官。” 李四闻言,眼睛一亮,不再犹豫,指挥属吏搬粮 —— 贪婪的欲望,让他忘了边军还在断粮。
刑部衙署的案上,周铁拿着秦飞送来的《逆党证据》,上面记着石崇传谣、张文勾连京营的事,气得拍案:“刘景侍郎,即刻派人去抓石崇的亲信!再晚就来不及了!” 刘景却慢悠悠地翻着《大吴律》,语气带着敷衍:“周大人,《大吴律》载‘无君旨,不得擅捕二品官员’,石崇是从二品镇刑司副提督,咱们没旨,不能抓。”
周铁怒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讲律法!萧桓要复辟,京师要丢了,你还在这拖!” 刘景抬起头,眼底满是冷漠:“周大人,不是我拖,是石崇大人手里有您去年‘私放死囚’的账册,您若抓他,他就把账册呈给萧桓陛下,到时候您丢官抄家,可别拉上我。” 周铁闻言,脸色瞬间惨白 —— 他去年为救老友,私放了一名定死罪的官员,没想到被石崇抓住把柄,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刘景拖延,无力查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