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他的声音陡然提高,震得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陈爱卿竟怀疑颖王?皇兄绝不会害朕!\"
陆明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镇定:\"陛下,臣不敢妄言。只是巡防营的异常调动,确实与颖王有关...\"
\"住口!\"萧景睿厉声打断他,\"朕八岁那年落水,是皇兄不顾性命跳入冰湖相救。这些年若非皇兄辅佐,朕如何能坐稳这江山?\"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抖,手指紧紧攥着龙袍的一角,指节泛白。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连更漏滴水的声音都清晰可闻。陆明远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如同擂鼓般在胸腔中回荡。
陆明远缓缓抬头,声音异常平静:\"陛下可曾听过'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
萧景睿愣了一下,眼中的怒火稍稍减退:\"爱卿何意?\"
陆明远的目光终于直视天颜:\"郑庄公明知胞弟共叔段有谋反之心,却一再纵容,直到其罪行昭着才出手镇压。\"他的声音不卑不亢,\"非是郑庄公不念手足之情,而是身为国君,当以社稷为重。\"
萧景睿的脸色变了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的玉玺。那方传国玉玺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陆明远见状,继续说道:\"臣再讲一个故事。前朝景隆年间,秦王李元吉对兄长太子建成表面恭顺,背地里却...\"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殿内的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不定,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
\"陛下,\"陆明远的声音几近耳语,\"人心易变。十年前救您性命的颖王,与今日的颖王,或许...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密折:\"这是臣在查赵岩案时,偶然发现的账册抄本。上面记录了赵家每年秘密运往颖王府的银两数目...\"
萧景睿接过密折,缓缓展开。他的目光在纸面上逡巡,脸色越来越凝重。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
\"这...这不可能...\"他的声音嘶哑,手指紧紧攥着密折的边缘,账册上的数字触目惊心,足以装备一支精兵。
陆明远静静等待着,目光落在殿角的一盆兰草上。那兰草叶片修长,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萧景睿终于抬起头,眼中的神色复杂难明:\"爱卿...暂且离京避一避也好。\"他的声音带着疲惫,\"此事...朕会彻查。\"
陆明远深深一揖:\"臣告退。\"他转身走向殿门,脚步沉重如铅。就在他即将踏出门槛时,萧景睿突然又叫住了他。
\"陆爱卿,\"皇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脆弱,\"若...若真如你所言,朕该如何是好?\"
陆明远转身,看到年轻的皇帝孤零零地坐在龙椅上,那一刻,他明白了什么叫\"孤家寡人\"。
\"陛下,\"他深深一揖,声音坚定如铁,\"当断不断,反受其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