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微笑着把她迎进屋里,温柔的声调让她感到熨帖。
郑颖把礼物袋放在茶几上,她给常太太挑了个定制手包,给常先生的则是偶然拍得的珍本古籍,礼物不见得多贵重,但很见心思,也难怪他父母总是对她交口称赞。
常乐从餐边柜里拿出梅森的日常款茶具,给她泡了壶锡兰红茶端过来。
“吃了不少甜点吧?喝点红茶润一润。”他放下杯盏,给她和自己分别斟了一杯。
郑颖端起来喝了一口,香气馥郁浓淡相宜。常乐却不喝,只是执着杯盏心不在焉地轻轻晃着,看透过白纱漏进来的阳光在杯中熔金般流转。
郑颖注意到他的手生得好看,手指长而瘦,骨节分明,指甲莹润如贝母,手腕轻旋之间有种自然天成的优雅,让她不由想起另一双手,白皙细腻得像女人,线条也更柔和秀美,对比之下手背上那道长长的疤痕就显得特别狰狞,纵使在记忆里也触目惊心。
常乐似乎注意到她的若有所思,欠身放下杯子朝她暖暖地一笑,关切地望着她的脸庞,似乎在等她开口。
郑颖努力支撑起来的壳在他了然而疼惜的注视下碎成一片片,她翕开唇想和他说点什么,可是睫毛扑簌一抖,眼泪先下来了。她觉得自己若是有个哥哥,必定就是常乐这样子。此时她很想扑进他怀里向他诉说有个混蛋如何狠狠地伤了她的心,而她如何依然牵念着他。
但是话到嘴边却成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
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字被他柔软的嘴唇堵了回去。
郑颖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挣脱,他的手却如藤蔓一般绕到她背后,温柔而势在必得地将她束缚住。
楚翘很快便把这一页看完了,却刚好卡在关键情节上。她急于知道凶手是谁,却偏偏没法翻页,只好烦躁地飘来荡去,一会儿嗅嗅常乐刚才给沏的雨前龙井,一会儿又掏出爱蜂五来数它腿毛解闷。茶被她嗅凉了,爱蜂五寥寥无几的腿毛被她来回数了好几遍,常乐还是没想起来给她翻页。
楚翘定了定神,从一数到一百,自觉已经仁至义尽有充分的理由去叨扰客厅里那只忙着求偶的公鸳鸯。
却不想一迈出门刚好撞见这一幕。
明晃晃的阳光从他们侧后方照过来,扎得她眼睛发酸。
想来是盯着书看得久了,她当机立断地做了两节眼保健操,才勉强觉得好过了点。她耐心地在墙角站着等他们吻完,那缠绵的一吻简直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常乐不知道什么时候用眼角的余光扫到了楚翘,他身体微微一颤,不由自主地松开环绕郑颖的双臂。
郑颖擡起婆娑泪眼疑惑地看他,似乎他脸上写着刚才那一吻的注释。
“对不起,”常乐含情脉脉地抚摩着她的头发,“我不知道你那么担心。我不想让你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仓猝做任何决定......
“早知道让你那么难过......”他的表情从沉痛专为决绝,连楚翘都快信以为真,“现在我不想再等下去了,你愿意接受我吗?”
“嗯。”
郑颖含羞地垂下头,脖颈的线条很美好,双手叠在膝上。她不是许思瞳那种明艳不可方物的美人,气质偏知性清隽,唯独双唇饱满丰盈,经过刚才那一吻更似带着水泽,好似六月清晨初绽的蔷薇花骨朵一样,楚翘欣赏赞叹之余却感到一种不甚熟悉的难受和泄气,她这才惊觉自己其实一点也不在乎那个故事里的凶手是谁。
郑颖又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告辞,期间常乐替她换了两次茶。
“我送你。”
郑颖没有推辞。楼下除了司机以外还埋伏着狗仔,他们俩都心知肚明。郑颖在这当口高调地到常乐的公寓跑一趟自然不是为了特地送礼物的,好在常乐也配合,告别的时候还特地帮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又在她脸颊上印上悠长的一吻,给足了狗仔们取景的时间。
“楚翘?”一回到公寓他就急着去起居室找楚翘,却发现她飘在露台上背对着他。
“楚翘。”他又叫了她一声,但是她没回头,也不搭理他。
常乐转身走了出去,带上身后的门。
楚翘从起居室飘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了,只剩下一抹余晖恋恋不舍地扒着窗子不放。
经过客厅的时候她看到常乐坐在阴影里,空气里弥漫着烈酒的气味。
“喝酒了?”
“嗯。”
“后天就是郑颖生日了,礼物准备好了吗?”
常乐不说话,而是站起身走进衣帽间,打开抽屉拿出个深蓝色的天鹅绒小盒子。他把盒子打开递到楚翘面前,里面是一枚戒指,镶着鸽子蛋一般大的椭圆切割粉色火油钻。
“你不在的那天我妈来过一趟,给了我这个,我太奶奶的订婚戒指,”常乐道,“那时候郑颖还没上杂志,她觉得我可能用得着,你说我用得着吗?楚翘?”
“你有把握吗?会不会太快了?”
他颓然地往沙发上一靠,揉着太阳xue:“我很累了,楚翘。我和郑颖都很累,但是戏还是得一幕接着一幕演下去不是么?我们都想快一点进入下一幕。你看不出来吗楚翘?”
其实她也很累,但她说不出口。
“那祝你马到成功,我等你好消息。”她尝试着翘起嘴角,却没成功。
“你和我一起去。”
“我去帮不上什么忙,”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试图增强说服力,“说不定还会添乱。”
“你自己的事,怎么可以不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