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再见。”魔君秦明嘴角一挑,缚住楚翘的发丝突然间松开,楚翘止不住身体下坠的势头,直直地落入了戾池里,一瞬间就被蜂拥而上的无数鬼物淹没。
楚翘没入戾池的那一刹那与其说是震惊,不如说是绝望,这才是真正的万念俱灰,连三年来朝夕相处如同亲人一般的无常都会在关键时刻送她个彩蛋,相比起来常乐杀她一千遍一万遍也不难理解了。
她一直都知道无常不怎么待见她,言语间也是诸多嫌弃,常把她视作累赘,但每次楚翘需要他帮忙时他都不曾推脱,在她从噩梦中醒来的那一刻,守在她床边的也是她——如果他要害她,三年来什么时候找不到机会?为什么偏偏在她一无所有的时候来个落井下石压下最后一根稻草?
接下去是什么?白薪么?对了,她一想到白薪嘴角浮出一抹苦涩的笑,仔细一想白薪身上尽是疑点,也只有迟钝如自己才会傻乎乎地任由他们摆布。不过好在她马上就要走了,一了百了,他若想伤她恐怕也没机会了。楚翘虽是这么告诉自己,但想到白薪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挣扎着把头探出“水面”,只是短短数秒钟便重新被贪婪的怨魂拖入了池底下。
“小明,你怎么又淘气了?”白薪的声音让她想起早春冰雪消融时穿过山谷的溪涧,哪怕是被鬼物挤得窒息的时候,他的声音依然有种安定心神的力量,仿佛只要有他在,事情总不至于变得太坏。
“哼,我就知道你这老东西还是会忍不住冒头,”秦明已经从戾池中央的岩柱上脱身了,他抛弃了白薪的伪装,除了一对血色双瞳面容与假扮五常时倒有七分相似,只是神情在冷傲中多了点魔头不可或缺的残虐和邪魅,“东岳帝君竟然也屈尊纡贵踏足这腌渍地,真真叫人喜出望外。”
“这戾池怎么说也是我的辖地,魔君大驾光临我怎么能失礼?”帝君从容不迫地上前一步,层叠繁复深浅不一的紫色衣裾迤逦在身后,说话间优雅地擡起左手轻轻捏了个诀,魔君周围十步范围内便生出缭绕黑烟,细看竟是无数面容模糊的死魂。秦明擡起下颌不屑地一笑,足尖在岩柱顶端轻轻一点,拇指和中指一扣,周身竟放出万丈金芒,如成千上万的利剑将死魂刺穿,片刻黑烟便消弭殆尽。
“之前闻得魔君偷了毗卢佛的护体金光,不成想是真的。”帝君原本不欲硬战,只是想试试他的深浅,达到目的便放开了手。
“哎哟,小明你的功夫和演技都越来越厉害了,这几年我都被你骗得团团转呢,”白薪袖着手在帝君身后探头探脑,“不过我实在搞不懂你对那个小发明怎么就那么执着,我早说了不好用,你看,没把我徒弟整死倒坑得司命魂飞魄散,啧啧。”
“谁说不管用了!我本没兴趣取那榆树精的贱命,不过是诱你出手罢了!”秦明最听不得人诋毁他的发明创造,旋即又有点讶然,“你当真没有认出我么?”
“也不是没怀疑过,毕竟你俩比海尔兄弟长得还像。不过那次我掀你的袍子偷看你内裤,还有那次在马桶圈上抹辣椒油,你居然都没有要死要活来找我决斗,我就不怀疑你了。”白薪嘬着嘴嬉笑道。
此言一出秦明的脸上顿时有点挂不住,帝君也是一脸无可奈何,只要有这家伙在,再严肃的场合也能被他搅合成城乡结合部的集贸市场。
“废话少说!我忍你很久了!”秦明脸涨得通红,手腕向后一振,手中立即多了把宽刃剑,锋刃乌黑如上好松烟墨,本来这把剑可以像黑洞一样把方圆十里的光线都吸收干净,在地面上的时候十分拉风,可惜这地底深处的戾池原本就没什么光,所以震撼效果打了个大大的折扣。
“也不知道三千年前是谁被我扒了裤子在地上一顿抽,抽得连哭爹喊娘的气力都没有,怎么,想重温一下么?”白薪眯了眯狭长的眼睛,从袖子里抽出手,轻轻掂了掂合拢的折扇,思考了一下,把折扇重新袖了回去,换了根霸气侧漏的银白色软鞭,“怎么样小明明,想不想念你的老朋友龙筋鞭?”
秦明嘴角抽搐了一下,浑身上下的肌肉微不可察地一紧,臀部尤其僵硬。他不自然地松了松胯,换了个自以为更加不可一世威风凛凛的站姿,“老东西你别只知逞口舌之快,如今那榆树精在池子里快活得很,恐怕不出半个时辰就被吃得渣都不剩了。”
“啧啧,小明你可真狠心,这三年小楚做的饭你一口都没少吃,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连给自己洗内裤的人都坑,真是个白眼狼,”东岳帝君的原身莫名躺枪。
“哼!我又不是白吃她的!她白住着我的房子从来不缴租,还三天两头跟我借钱......”秦明说到一半突然发现自己的思路已经被他往不着调的地方歪过去了,赶紧厉色道,“你休东拉西扯!反正她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怨灵了,若是舍不得她变成那些个恶心玩意儿你就赶紧出手吧。怎么做不用我教了吧?要不就自毁修为渡她成神,要不就杀光这戾池中的十万冤魂自己堕入魔道。”
“哟,还真伤脑筋,”白薪抚了抚额头,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或者我也可以把你抽得屁滚尿流扔下去给我的小徒弟陪葬。”
“你不会的。”秦明收了手中的宽刃剑,胸有成竹地抱着臂得意道,“你这嘴脸骗得了别人骗不过我,你一定会选一条路。”
“啧啧,被你看穿了啊,”白薪讪讪道,“那该怎么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