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归咬着拇指拼命思索,过了许久才慢慢说道:“一个白头发白衣服的叔叔。”
虽然是她意料之中的答案,楚翘还是如坠冰窟。昔归拉着她冰凉的手担忧地问道:“阿姐你在想什么?”
楚翘回过神拍拍他单薄的背:“没什么,你快钻到被窝里去,一会儿得着凉了,明天还要上课呢。”
“嗯,我困了,”昔归听话地钻进被子里,愧疚地说,“阿姐你陪我睡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吵着要听故事了。”
“是阿姐不好,把故事讲错了,”楚翘故作轻松地朝他笑笑,钻进被窝里把昔归圈在怀里,一下下有节奏地拍着他的瘦弱的背脊。
“阿姐别难过,”昔归把小手绕到她背后,费力地替她塞着被子,“阿姐被子盖盖好。”
楚翘鼻子一酸,这孩子总是懂事到让她揪心,可惜她却一次次辜负他全心的信任和依赖,今天是最后一次,她在心里暗暗发誓。
孩子在她怀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抱着她的胳膊,大拇指含在嘴里吮着。楚翘轻轻地从他怀里抽出自己的手臂,把他的手指从嘴里拿出来,用手背擦擦他嘴角的口水,孩子不满地努努嘴,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原本均匀的鼻息急促起来。
楚翘悄悄地掀开被子下了床,披上衣服蹑手蹑脚推开门飘到院子里,无声无息地摸到九尾三花的小窝旁。
癞头秃尾猫正大仰八叉地躺在窝里打呼,被拉住两条后腿提了起来,三花从熟睡中猛然惊醒,待要乱叫,却发现自己的嘴早被牢牢捂住,只好蹬着粗壮的后腿,拼命把前爪往楚翘身上挠去,楚翘早有防备,把胳膊伸直,三花只能在空气中徒劳地挥舞利爪。
“带我去魔域。”楚翘把它举高,盯着它狡诈的眼睛。
“呜呜呜……”畜牲见来硬的不行,挤出两滴眼泪装可怜,一边挤一边还装模作样地用前爪上的肉垫抹眼角。
“少给我装可怜,还当自己是漂亮的白狐呢,”楚翘拎着它飘到院子角落里养睡莲的大水缸前,“你照照自己什么德性。”
九尾把爪子拿开朝水缸里望了眼自己的倒影,尖耳朵颓丧地耷拉下来。
“带我去魔域。”楚翘把它的脸贴近水面,“不然就淹死你。”
九尾想卷起身子做引体向上,无奈肚子上赘肉太厚,只坚持了不到一秒就放弃了。
“你别垂死挣扎了,”楚翘阴险冷酷地笑道,“我知道你听得懂,还是乖乖带我去吧,不然有你好看。”
三花把眼睛一闭干脆横竖横地装作没听见。
说完毫无同情心地把它的秃脑袋往水缸里一沉,见它呛了好几口水几乎奄奄一息再提上来,三花咕嘟咕嘟吐出几口水,张大嘴直喘气。
“怎么样?要不要再来一次?”楚翘狞笑着看它。
三花仍旧一脸宁死不屈,楚翘不由纳闷白薪和秦明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把这个贪生怕死的家伙变成了威武不屈的志士。
“阿姐,你别欺负三花了。”昔归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后。
楚翘蓦地一僵,心知自己太大意,以为孩子睡得沉,弄出了水声。她干笑两声,把三花放到地上,蹲□慈爱地摸摸它的秃脑袋,然后仰着脸对昔归道:“阿姐睡不着逗三花玩呢。”
昔归也不戳穿她,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楚翘觉得他的目光里有种她没见过的东西,像一道冰砌起的墙,把孩子瘦小的身影与她隔得很远。
他定定地站着看了她许久,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被他的目光冻伤的时候,昔归轻轻叹了口气道:“你真的想去找他?”
“你不是昔归……”楚翘一瞬间仿佛什么都明白了。
“我是司命。”孩子微弯嘴角,脸颊上浅浅的梨窝里盛满了苦涩。
“刚才那个……”
“刚才那个是昔归,你弟弟。”司命截断了她的话头柔声说道。
楚翘依稀记得自己在昔归睡前和他道了晚安,匆匆地吻了他的脸颊,如果知道那一刻是永别,她一定让那个吻停留得更久一些。
她木然地点点头,努力对他笑了笑:“谢谢。”
“等收回那一魂我的身体也会恢复,你最好早作准备。”司命的声音还是冷冷的,但是始终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
那是只有发自内心在乎你感受的人才会流露出的惶恐,楚翘想起自己亏欠他的,内疚地移开了视线,那样深重的感情她不知道如何才能还得清。
“不早了,你还想见他的话就快走吧。”司命催促道。
“你告诉我怎么去魔域吧,”楚翘下意识地想去摸他脸,伸出手才意识到不对,右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中,“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他不在魔域,”司命一边说一边朝院门外走去,“他回璇玑山了,那个地方只有他的灵蛟能找到,我们得赶在阎君发现之前赶去黄泉。”
***
楚翘和司命到达黄泉景区时刚过子时,景区早就关门了,楚翘正要从脑袋上拔发卡撬锁,司命擡手朝着大铜锁轻轻一指,那锁便应声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