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深奥的功法,没有惊天的秘密,满纸都是再琐碎不过的记录。
“三月十七,晴。扫院子的扫帚断了,去杂物房换了把新的。”
“六月初九,大暑。后山的蝉鸣真吵,影响我午睡。”
“八月初五,雨。今日馒头剩了半个,掰碎了喂给屋檐下的老麻雀。”
一个识字的货郎凑过来,一字一句地念着。
广场上的人越聚越多,嘈杂的人声渐渐消失,只剩下货郎带着乡音的朗读声。
读着读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捂着嘴,无声地哭了。
接着,越来越多的人红了眼眶。
“原来……原来神仙,也怕饿,也怕扫帚断啊……”一个汉子哽咽道。
这本十年杂役的日记,比任何神功秘法都更能触动人心。
它让所有人明白,那位守护着他们的“林前辈”,曾是和他们一样,为一日三餐、衣食住行而奔波的凡人。
阿禾根据星图的变化,很快在城南划出了一片区域,立下一块石碑,上书:“静默区。此处禁用一切灵力,违者灶火自熄,三日不燃。”
起初,无人理解这番举动。
直到一名外来的筑基期修士,自恃修为,欲御剑强行穿城。
他刚飞入静默区上空,顿觉浑身灵力如泥牛入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脚下的飞剑光华尽失,变成一块凡铁,带着他直挺挺地从半空中栽了下来,狼狈地摔进了一个菜摊里。
修士又惊又怒,爬起来便要发作,可当他看到周围的景象时,却愣住了。
四周的百姓对他这个“天上掉下来的人”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平静地专注于自家的灶火。
那一丛丛笔直向上的青色火焰,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之力,让他满腔的怒火莫名其妙地平息了下去。
当晚,这名修士没有离开,而是在静默区默默搭了个棚子住下,开始跟着邻居学习如何生火,如何切菜。
三日后,当他第一次亲手煮出了一锅没有烧糊的白粥时,捧着那只粗瓷碗,一双握惯了法宝的手,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我修了三十年无情法,不如这七十二时辰来得踏实。”他喃喃自语,眼中竟有了一丝明悟。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
苏清雪独自坐在粗食铺的厨房里,那座一切开始的灶台前。
她按照林闲遗留下来的规矩,进行着“月终归档”。
这是一种仪式,也是一种统计。
她摊开阿禾整理好的卷宗,轻声念道:“庚子年九月,万柳城共计签到一万三千二百四十一次,无一断绝。归档……完成。”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座粗食铺,不,是整座粗食铺所在的地面,毫无征兆地猛然下沉了三寸!
紧接着,地底深处传来一连串沉重而绵密的齿轮咬合之声,嘎啦作响,仿佛某个尘封了万古的庞大机械被重新唤醒。
厨房正中央的地板裂开,一道古朴的石门缓缓升起,门缝中透出柔和而不刺眼的金光。
门楣之上,刻着一行隽秀的小字:“累计达标,解锁【洞天户籍司】。”
闻声赶来的阿禾恰好看到这一幕,他震惊地上前,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摸那扇石门。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门板的刹那,一道微型印章般的印记从门上浮现,瞬间烙印在他的掌心,散发着温热。
苏清雪与阿禾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难以言喻的震撼。
这不是什么宝藏秘境的开启,这分明是一个崭新机构的正式建立。
人间洞天,在此建制。
而他们,便是这天地间第一批被授印的执事官。
阿禾低头看着掌心那枚清晰的“守夜司民政”印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联系顺着他的手臂蔓延开来,瞬间与城中每一户人家的灶火紧密相连。
他仿佛能听到成千上万缕火焰的低语,能感受到那份汇聚而成的磅礴信念。
苏清雪则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那扇门后,不仅仅是力量,更是一整座城的户籍、命运与未来。
林闲留下的,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宏大。
就在两人心神激荡之际,阿禾掌心的印记猛地一烫,他脸色微变,沉声道:“清雪,不对劲。城中所有人的‘心意’……正在通过灶火,朝一个地方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