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声轻响,左侧的三盏油灯应声而灭,连一缕青烟都未曾升起。
“不!”信灯婆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她不顾一切地扑跪上前,苍老的身躯挡在剩下的灯火前,哭求道:“仙师,求求您,留一盏!只给我们留一盏灯啊!”
灰烬判眉头一皱,只觉聒噪。
他甚至懒得动手,熄魂扇带起的余风便化作一股无形巨力,将信灯婆掀翻在地,重重撞在墙上,呕出一口鲜血。
他再次挥扇,扇向第四盏灯。
就在那股熄魂之力即将触及灯芯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豆大的火焰骤然一缩,随即猛地涨大,颜色由昏黄转为一种深邃而神秘的幽蓝。
灯影在墙壁上剧烈晃动,不再是单纯的影子,竟诡异地浮现出一副流动的画面——画面中,一个年轻的身影正背着一个聋哑老仆,在没过膝盖的暴雪中艰难前行,一步一个血脚印。
灰烬判动作一滞,
他毫不犹豫地将扇风转向第五盏灯。
同样的,灯焰转蓝,画面浮现——深夜的丹房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一枚散发着淡淡药香的凝脉丹,悄悄塞进了一个因修炼岔气而濒死的杂役怀中。
第六盏灯!
画面中,是宗门执事挥舞的惩戒鞭,而那个熟悉的身影,用自己单薄的后背,为一个偷了馒头的孩童挡下了那足以皮开肉绽的一击!
守在灯旁的哑烛女早已泪流满面,她死死抱住一盏已经熄灭的灯,发出不成调的呜咽,像是在哭喊:“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他一直……在看着我们!”
“妖术!装神弄鬼!”灰烬判被这诡异的景象激怒,他收起熄魂扇,并指成刀,一记凌厉的掌刀劈向那浮现着画面的蓝色灯焰。
他要用最纯粹的烬灭真气,将这邪火连同执念一起斩碎!
然而,他的掌风在触及灯焰的瞬间,那流动的灯影中,一道替孩童挡鞭的背影猛然一凝,竟化作一道凝若实质的虚影,自灯焰中一闪而出!
“嗤啦!”
一声皮肉割裂的轻响。
灰烬判只觉手掌一阵剧痛,低头看去,自己的右掌竟被那道虚影一划而过,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殷红的鲜血洒落雪地,触目惊心!
他竟被一盏凡俗油灯的灯影所伤?!
“竖子敢尔!”
一声雷霆般的怒喝自天际炸响。
下一瞬,烬瞳叟的身影已然瞬移至破屋之外,他眉心的灰烬之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两道灰烬烈火如实质般射出,穿透屋墙,直视那七盏灯火的核心!
他要以自己的本源之火,焚尽这背后的一切执念与根源!
然而,那足以熔金化铁的灰烬烈火,在触及灯芯的刹那,竟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又无比坚韧的屏障,无论如何灼烧,都寸进不得!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在那灰烬烈火的映照下,七盏灯的灯焰中央,无论是燃烧的还是熄灭的,都缓缓浮现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古朴字迹。
那字迹,仿佛是天地初开时便已存在的道痕,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无上威严。
随着字迹越来越清晰,烬瞳叟眉心的灰烬之瞳剧烈收缩,几乎要闭合。
那个字是——“闲”!
“不……不可能!”烬瞳叟发出一声夹杂着惊骇与狂怒的低吼,“这等蝼蚁,怎么可能引动道痕显化?!这是……这是……”
就在此刻,草堆中打着呼噜的林闲,怀中那只摔碎的破碗残片,忽然泛起一层温润的微光。
光芒之中,竟映出了信灯婆、哑烛女以及另外五个或老或幼的身影,他们无一例外,都朝着林闲的方向,虔诚地跪拜着。
识海中,系统文字再次刷新:
【检测到宿主以愚形承载众生之信,解锁成就——信火不昧】
话音落下的瞬间,屋外呼啸的风雪,骤然停歇。
天地间一片死寂。
紧接着,那三盏被熄灭的油灯,在没有任何火种的情况下,无火自燃!
幽蓝色的火焰冲天而起,高达半尺,却丝毫没有点燃周围的任何东西。
七盏灯火,连成一线,焰心之中,那个清晰无比的“闲”字轮廓,宛如七枚烙印,静静燃烧。
远处,不知在哪座山崖之上,一朵常年不灭的归光灵火中,竟有无数光点汇聚,振翅化作一只只绚烂夺目的归光蝶。
它们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朝着传说中早已废弃的青云旧山深处,翩然飞去。
破屋之内,七盏蓝焰静静燃烧,将小小的空间照得宛如白昼,温暖如春。
屋外,烬瞳叟僵立在雪地中,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震撼与茫然。
这一夜,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