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的微光刚刚刺破天际,宗门之内便炸开了锅。
杂役院那七盏被断言早已灵息死绝的废灯,不仅在一夜之间重新燃起,更诡异的是,它们彻夜未熄!
那火焰不再是寻常的橘黄,而是呈现出一种幽邃的淡蓝色,自山脚下远远望去,仿佛七朵冰冷的幽莲在晨风中悄然绽放,既妖异又圣洁。
更有夜间巡逻的弟子吓得魂不附体,信誓旦旦地宣称,后半夜曾见那七座小屋的灯影投射在地上,影中竟有模糊的人形跪地叩拜,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进行某种古老的祭祀。
那场面阴森至极,让他们连靠近探查的勇气都没有。
消息传到烬瞳叟耳中时,他正端坐于灰烬堂主位,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每一次敲击都让堂下众人心惊肉跳。
他召来最得力的心腹,灰烬判。
“取断忆灯来。”烬瞳叟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仿佛万年玄冰,“入夜,去杂役院。我要让他们忘了‘林闲’这个名字,从神魂深处,连一丝痕迹都不要留下。”
灰烬判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颤,迟疑道:“叟主,断忆灯霸道无比,强行抹除一个活人的存在印记,恐会伤及那七个老家伙的寿元根基……”
“呵。”烬瞳叟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灰烬之瞳中闪过一丝鄙夷,“情执才是这世上最毒的催命符。我这是在救他们。宁可让他们无知无觉地死去,也绝不允许多情多义地活着。那会脏了我的轮回道。”
灰烬判不敢再劝,俯首领命。
此刻,杂役院的小屋内,林闲依旧蜷缩在凌乱的草堆里,嘴角挂着晶莹的涎水,双眼无神地盯着虚空,一副痴傻模样。
然而,在他的识海深处,三只晶莹剔T透、翼展流光的归光蝶已然孵化成形。
他不动声色,借着昨夜悄然埋下的数十条匿息符线,将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可察的神念,附着于蝶翼之上。
神念如丝,蝶翼如帆,三只归光蝶悄无声息地穿过墙壁缝隙,飞向了三个不同的方向。
其中一只,翩然落在了灰烬判的肩头。
他正低头检查着掌中熄魂扇的伤痕,那是昨夜被信灯婆拼死撞击留下的。
他眉头紧锁,竟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奇怪……昨夜那灯影,为何感觉像是在替我们……赎罪?”
肩头的归光蝶蝶翼只是微微一颤,并未破碎——此言,发自真心。
另一只归光蝶则飞入了药堂。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仆正颤巍巍地擦拭着一个空丹瓶,那是数月前林闲送给他的。
老人眼神浑浊,却透着温情,低声自语:“那孩子,嘴笨,从不说一句谢。可我知道,谁对他好,他都记在心里呢。”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丹瓶似乎与蝶翼产生了共鸣,蝶光微亮,竟从虚空中化作一缕比发丝还细的金线,穿透虚空,遥遥汇向了宗门祭坛的方向。
夜幕终于降临。
烬瞳叟竟亲手提着一盏古朴的青铜灯台,降临了杂役院的小屋。
他面无表情地拨动灯芯,刹那间,幽绿色的火焰升腾而起,如鬼火般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信灯婆。
信灯婆的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空洞、茫然,她嘴唇翕动,喃喃自语:“谁是林闲……林闲是谁……我不认识什么林闲……”
隔壁屋中,哑烛女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发疯般地用指甲抓挠墙上那幅简陋的画像,那是她凭记忆画下的林闲背影。
她泪水滂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绝望嘶吼,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才对,这才是清净。”烬瞳叟看着他们的痛苦,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忘了吧,把痛苦的根源都忘了,就再也不会痛苦了。”
就在他以为大功告成之际,异变陡生!
最后那只归光蝶,如一道赴死的流光,毅然决然地撞进了断忆灯的幽绿灯焰之中!
“嗡——”
蝶翼在烈焰中没有立刻粉碎,反而猛然展开,如一幕幻灯,将一幅完整的画面投射在了屋顶的梁木之上!
画面中,是三年前的一个风雪之夜。
一个瘦弱的少年,背着高烧昏迷的信灯婆,一步一个血脚印,在没过膝盖的深雪中艰难跋涉,嘶哑地哭喊着去药堂求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