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元照感受到那来自藏情之的、熟悉的冰冷压力,心中更是冤屈绝望到了极点!
她燕元照真的什么也没做!她伤心还来不及,哪有心思和能力去毒杀御马?
而“她”也只在夜晚出现,怎么可能在白天、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去做这种事?!
“陛下!此事绝非臣妾所为!”她声音因冤屈而放大,“臣妾受惊,一直没有出去,宫中侍女皆可作证!陛下明察!”
她的反应真实无比,那种纯粹的冤屈与茫然,不似作伪。
君裕泽盯着她看了许久,眼神晦暗不明。他自然知道此事疑点重重,直接证据不足,但他乐得借此机会继续敲打、施压,看看她以及她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是否会露出马脚。
而暗处的藏情之,眉头也微微蹙起。他是不是真的找错人了?
最终,初元帝冷哼一声:“最好与你无关。此事朕会继续追查,若查出与你或有半分干系……”他未尽之语充满了威胁,随即拂袖而去。
藏情之也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只是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除。
长生殿内,只留下燕元照,她明明什么也没做,为什么所有的不幸都要降临到她头上?
有问题直接问“她”吧。
她倒头就睡,进入梦境识海。
燕元照的意识沉入那片熟悉的混沌。白日里的委屈、恐惧、百口莫辩的冤屈感依旧萦绕不去,让她心神不宁。
她踌躇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对着那片虚无轻声发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个……马,是不是你毒死的?”
雾气微凝,沈锦穗的身影缓缓浮现。她似乎刚从深沉的“休息”中被唤醒,眼神带着一丝惺忪与慵懒,听到问题,想也没想,便极其自然地应了一声:“嗯。”
仿佛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小事。
燕元照:“……”
虽然早有猜测,但听到她如此干脆地承认,燕元照还是感到一阵无力的晕眩。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与抱怨:“你毒马做什么呀?天祈皇帝第一个就怀疑到我身上了。今日他气势汹汹来问罪,我……我差点吓死了!”
沈锦穗揉了揉眉心,似乎嫌她大惊小怪,语气平淡地解释道:“就算不是我做的,他也会怀疑你。”
她顿了顿,用一个精准的比喻戳破现实,“这叫‘疑邻偷斧’。他心里认定你有嫌疑,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先疑到你头上。”
燕元照一噎,无法反驳,因为皇帝今日的表现确实如此。但她还是不解:“可……可你白天不是不出现吗?你怎么做到的?”
她无法理解沈锦穗如何在“沉睡”时完成下毒。
沈锦穗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不开窍的学生:“这件事,我不用‘出现’也可以做。”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提前布局,借力打力,或者只需一点小小的、延时发作的引子。”具体手法,她懒得详述。
燕元照更加困惑了,追问核心:“所以你为什么要毒马呀?”差点把她也搭进去。
沈锦穗闻言,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倏然眯起,一丝冰冷的锐光乍现即逝。她看着燕元照,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意:“他打死了我的鬼鸩鸟。”
简单、直接、毫无转圜的理由。
不是为了挑衅,不是为了布局,甚至不是为了报复在白日里受辱的燕元照。
仅仅是因为——他杀了那只鸟。
一命,抵一命。
公平,且直接。
燕元照彻底怔住了,看着沈锦穗那副理所当然、甚至隐隐透着一丝“已经够便宜他了”的神态,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让我不快,我便让你更不快。
你毁我所有,我便毁你所爱。
简单,粗暴,有效。
至于后果?牵连?那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或者说,她自信能够应对。
燕元照沉默了。她发现,比起解沧澜那些空洞的安抚和皇帝恶意的折辱,沈锦穗这种不计后果、直指核心的“以牙还牙”,虽然可怕却莫名地,让她那颗被委屈和恐惧填满的心感到安逸。
至少,有人用最直接的方式,替她或许也替“她”自己回敬了那份屈辱。
沈锦穗似乎懒得再理会她的心理活动,声音开始变淡,只留下一句带着倦意的话:“没事别为这种小事吵我。我要睡觉。”
燕元照看着她这副理直气壮、毒完马还能安心睡大觉的模样,简直不知该作何表情,忍不住小声嘟囔:“你怎么时时刻刻都在睡觉?”
那背对着她的身影顿了一下,然后猛地转回来!
沈锦穗睁着一双清冷冷的眸子,虽然依旧带着睡意,“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我们换换?我白天出来,你晚上出来?让你也试试夜里要应付皇帝、应付刺客、帮你父王解决废物、收拾烂摊子,应付各种突发状况、还得抽空给你‘报仇’的滋味?”
“……”燕元照瞬间闭嘴了。
“不……不用了……”她小声嗫嚅着,“你……你睡吧。”
沈锦穗哼了一声,再次转过身,彻底不再理她。
燕元照的意识体孤零零地站在那片混沌里,看着沈锦穗的背影,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这“安慰”人的方式,果然还是“她”的更……印象深刻。
虽然,代价是背锅。
梦境消散。
燕元照醒来,躺在冰冷的床榻上,望着帐顶繁复的刺绣,心中五味杂陈。
她依旧害怕皇帝的怒火,担忧未来的处境。
但心底某个角落,却有一个声音在悄悄地说:那匹马死得……好像也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