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早晨,空气冷得像藏了冰屑一样丝丝浸入深入骨髓,北风刀一样割在身上,舒苏缩紧了身体,走在清冷的大街,不知道能去哪里。
她想试试打穆城的电话,万一真的能打通,电话那边真的是穆城的声音呢?
可是手上没有手机,她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别人借。
这样的事,她从来没做过——她见多了那些在车站地铁站借钱借手机的,事实证明大多都是骗子,她很怕被人当作骗子。
然而除了这,她想不到其他办法。
离江北公园百米左右有个公交站,她到了公交站站牌旁边,假装等公交,然后用眼角余光看四周的人,一个中年妇女,两个老年人,还有一个担着菜的中年男人。
似乎这几个人都不像会借手机的样子。
她没有勇气上前,只好继续等。
过了一会儿,来了趟公交,上了两个人。
又过一会儿,再来一趟公交,剩下的两个人也上了。
此时一个年轻女人来到了公交站台。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问她:“你好,我出门忘了带手机和钱包,可以借你的手机给我打个电话吗?”
年轻女人眼也没抬,直接往旁边挪了几步,避开了她。
舒苏觉得自己的脸烫得能煎鸡蛋,默默低头站到一旁,再不敢去纠缠她。
又过一会儿,再来一个人,她瞟眼过去,发现是个腰肥膀圆、人高马大的壮汉,穿一身绣了金龙的中式棉衣,绷着脸,隐约能看见脖子上戴着的手指粗的金链子。
她悸了悸,没出声。
来了公交车,年轻女人走了,整个公交站只剩她和金链子男人。
终于又过一会儿,来了对年轻情侣,她等了这么久,知道机不可失,再次上前去借手机。
年轻男人准备掏手机,年轻女人拉了拉他胳膊,男人顿了一下,最后塞回手机,带着女朋友站到了旁边。
舒苏再次觉得脸发烫,低头站在了一旁。
旁边却传来一声粗壮而洪亮的声音:“来来,用我的吧,随便打!”
舒苏回过头去,就见之前那个让自己“望而生畏”的金链子男人将手机拿出来递向自己。
她又是愧疚又是欣喜,连声道谢,接过了手机。
几乎是颤抖地,她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点出穆城的电话号码,按下通话键。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她心中生起无限的失落与哀伤,拿下手机,按下挂机键。
“谢谢……”
她将电话递给金链子男人。
看着她水盈盈的眼睛,男人大嗓门地问她:“怎么了?怎么哭了呢?”
舒苏连忙擦了擦眼睛,摇头:“没,没怎么了……可能我朋友换号了吧。”
这时金链子男人看了看前方,朝她道:“我车来了,你说你忘带手机和钱包对吧?呐,这给你坐公交吧!”说着向她塞出二十块钱,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就一头扎进了公交车。
大清早的,车站本没什么人,公交车师傅见没人下,马上就关了门往前开走,她只来得及从窗外看见金链子男人找了座位坐下的身影。
谢谢……
她在心里说。
这个世界和她那个世界太像,无论是地理面貌,还是人性。
人性有好有坏,你觉得冷漠的时候总会遇到温情,你觉得温情的时候总会遇到骗子。
她揣着唯一的二十块钱,不知道用它来做什么好。
吃,舍不得,穿,买不起,更舍不得,交通,却不知道能去哪里。
只能无助地继续在清晨的大街上穿行。
天渐渐亮起来,街上行人也多了起来,公交车上再也不是空空****的几个人,而是半车或是满车去上班的人。
路过早点摊,她犹豫着要不要买点东西吃,到现在她早已是饥寒交迫、脚步发虚,但看看那最便宜的六块钱一碗的面,还是放弃了。
太贵了,如果待会儿看到馒头店再买吧。
这样想着,她继续往前走,没看到馒头店,却意外看到马路对面的江北区图书馆。
心中一动,她立刻就顾不上肚子饿了,慌忙走向斑马线,前往图书馆。
要知道这个世界是哪里,图书馆是最好的地方,更何况图书馆免费开放,不需要一分钱。
此时图书馆刚好开门,馆里还没什么人,她立刻进去,按照索引直接前往历史区。
《中国通史》、《中国近代史》、《曾国藩》、《二十四史鉴赏辞典》……甚至还有《明朝那些事儿》和《易中天品三国》。
是她那个世界,一定是她那个世界,她立刻去看近代史,果然有“鸦片战争”、“太平天国”、“甲午战争”、等等,连《明朝那些事儿》的作者和开头都是一样的,很快她又找到了几本现代史,与自己记忆中的世界完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