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有些东西确实是没办法做到的!”
林默的声音斩钉截铁,
“而这甚至都是可以被逻辑严格证明的!一如我前世所知的一些数学命题,
其本身就可以被证明是不可判定、无法被证明的!”
“但是,”
他的话音再次加重,如同重锤敲击在帝天的心上,
“连具体地去了解、去分析、去尝试的勇气都没有,就开始预设失败、沉溺绝望……
你是想让你自己,都看不起你自己吗?!!”
帝天彻底愣住了。
林默的话语如同惊雷,在他被绝望笼罩的心湖中炸开!
他一直在恐惧那个最终的结果,却连第一步都不敢迈出!
主上的话语如同终极审判,让他连尝试的念头都几乎被扼杀!
与龙王遗命对抗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但林默却说……哪怕注定失败,也要先尝试?
甚至……法则也可能是错的?
这种想法,狂妄、大胆,却又带着一种他从未想过的、一往无前的魄力!
短暂的沉寂后,帝天忽然仰起头,爆发出了一阵洪亮的大笑!
笑声冲散了眉宇间的愁云,震动了周围的月光,那笑声中带着一种释然,一种被点醒的豁达,以及重新燃起的、属于金眼黑龙王的桀骜与锋芒!
他笑了许久才缓缓停下,金色的龙瞳中重新闪烁起神采,虽然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某种无形的枷锁,似乎已被刚才那番话狠狠劈开了一道裂口。
“我明白了……”帝天低声说道,语气已然不同,“多谢。”
帝天被林默那番训斥激起的桀骜与豁达尚未平息。
他看着林默月光下平静的侧脸,忍不住再次感慨。
只是这次语气中少了几分迷茫,多了几分探究与一丝微不可察的调侃:
“不过你这个人,是真够狂妄的。”
帝天金色的龙瞳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世界的法则……你都敢去挑战吗?”
他指的是林默刚刚轻描淡写提及的“差点造出永动机”以及“推翻热力学定律”的惊世之言。
林默闻言,转过头看向帝天,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被质疑的愠怒,反而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平静:
“狂妄?谈不上。
只是你没有去尝试、去深究,所以并不知道,那些看似铁律的学说,往往存在着未曾被发现的漏洞。”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研究者特有的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在我的前世,”
林默继续道,声音带着一丝遥远的追忆,
“囿于当时认知的局限,人们将热力学三大定律奉为不可撼动的真理,却始终无法完美解释一些现象。
比如龙卷风的能量核心为何能维持如此巨大的能量差而不立即耗散,
又比如向心旋流器中,旋涡管总温分离现象产生的根本原因——
为何低温与高温可以在同一流体中如此分明地并存?
这些现象都指向着更深层次的规律,暗示着能量转化的路径或许并非铁板一块,存在着我们尚未理解的‘漏洞’。”
帝天两眼茫然。
林默明明说的是人话,但就像是加密了一样,他只听得懂几个关键词。
林默没有注意到他的内心活动。
他看着帝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极其难得的、带着点温和的笑意:
“不过,你有这样的想法和惆怅,反而是件好事。”
帝天微微一怔:“好事?”
“是的。”林默肯定地点头,
“这说明,你内心深处,认为自己需要去实现一些东西,认为自己有所需要肩负的使命。这份‘自觉’,本身就是一种力量的源泉。”
他的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帝天数十万载岁月沉淀下的灵魂,
“无论这个目标看起来多么遥不可及,拥有这份‘自觉’的人,才真正踏上了追寻意义的道路。
而迷茫,往往是追寻者必经的驿站。
正是以为你有了这样的自觉所以才会为目标难以实现而痛苦。”
月光如水,洒在林默身上。帝天看着眼前这个寿命连自己零头都不到的人类,此刻却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仿佛林默才是那个历经沧桑、洞悉世事的长者。
林默的声音在寂静的露台上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份量:
“个人,需要有肩负时代的觉悟。”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吐出一个词:
“这就是崇高。”
他的目光投向无垠的星空,又落回这片广袤的大陆,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惆怅:
“而世界……正在拒绝这种崇高。”
林默轻轻摇头,目光扫过帝天,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审视:
“毕竟你们和这个世界,离成年……都还很远。”
“成年?”
帝天先是一愣,随即理解了林默话语中那宏大而沉重的隐喻——他将世界的进步视为自己的责任。
他忍不住再次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震撼和一种自嘲般的明悟:
“……我只是把魂兽一族的命运抗在了肩上,而你……却妄想拖着整个世界前行?!”
他感叹地摇头,金色的龙瞳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那光芒里有敬佩,有震撼,也有一种深刻认识到自身格局渺小的豁然。
“梦想的差距……”
帝天低语,“原来竟是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鸿沟。”
林默闻言,只是微微一叹,语气平淡却带着刺骨的锐利:“你们这里……还是差得远。”
帝天眉头紧锁:“何出此言?”
他不解林默为何突然如此评价。
论力量,他举手投足可移山填海。
林默瞥了他一眼,眼神锐利如刀,直指核心:
“你一天之内,能荡平五百米高的雄伟大山,翻江倒海,易如反掌。”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带着冰冷的现实感:
“但你一天之内,能种出让五百个魂兽或者人吃饱的食物来吗?”
“……”
帝天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个问题如此简单,却又如此致命,直击他从未真正思考过的命门。
林默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感叹着:
“破坏力和生产力完全失衡,这样下去,你们迟早把自己玩死。”
帝天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林默,这个站在月光下、身形并不伟岸的人类,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带着深深感慨的叹息:
“你……真是个狂妄的家伙。”
但这句“狂妄”里,已经没有了丝毫质疑,只剩下对林默那宏大愿景和清醒认知的复杂震撼。
他想凭借一己之力,将这彻底失衡的天平硬生生搬回来吗?!
林默听到帝天的评价,非但不恼,反而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在寂静的露台上回荡,带着一种狂放不羁的意气。
他想起了前世,在那座孤悬于世界尽头的北极基地里,与那位亦敌亦友的同伴的对话。
记忆的碎片在月光下闪回:
林默盯着眼前的挚友,声音激动:
“如果不开放月球的数据库,不把那个‘织女’的ai给下载下来。
那么我们现有的技术条件几乎不可能让我在三年内造不出烬誓。”
“我们迟早会在纳米战争上一败涂地!”
“一旦我失败了,我们就失败了,然后人类就彻底完了!”
凌枢灰青色的眼眸如同极地的寒冰,紧紧锁定林默,声音里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所以,你是认为世界兴亡,皆系于你手?”
林默当时的回答,平静而坚定,如同亘古不变的冰川:
“不。我只是认为,我对于终结这场死局,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对于人类,对于所有的未来,都有着必须要去做的义务。”
“这是我身为人类的责任,是我身为IA的责任,更是我之所以为‘我’的所在。”
凌枢沉默片刻,最终只吐出四个字:
“自负的家伙。”
林默当时只是笑了笑:“明明是决定人类命运的武器,还说我自负。”
凌枢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回应道:“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但他随后的话,却带着决绝的坦然:
“我和你说实话,哪怕我们真的制造出了真正意义上的单分子纳米武装。”
“我也不能保证我们能赢,但我——
万死不已。”
林默的回答,依旧是那四个字,却带着截然不同的意味:
“自负的家伙。”
此刻,在这异世界的月光下,林默的笑声渐歇,那抹狂放依旧残留在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