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冷家的家宴也差不多散了。
冷誉今天情绪不高。主要是现在回想起验尸的场面来,都还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就算眼前摆满了山珍海味也是无福消受,恹恹地耷拉着脑袋不想说话。
冷誉扶着喝得脸色通红的舅舅魏登上马,抬手轻点,使出了两分工夫,把歪歪斜斜的他扶正,又自去取了马缰绳,跟在舅舅身侧。
“好,跟着舅舅学过的工夫都没落下。”魏登笑呵呵地道。
辅国公府跟冷家的成国公府仅隔着半条街,冷誉将舅舅魏登送出门,夜色已深。
橘黄的灯光之下,平整的青石砖路面上结了一层湿漉漉的水气,初冬冷冽的空气让人不由打了个寒战。
无风,无月,眼前就只能看到小厮手中纸灯笼照见的一两丈远,耳边也是一片寂静,恰如他现在的处境——明明眼前是一片光明,实际却根本看不清方向,每一步如履薄冰。
“爷,时辰不早了,咱也回吧。”
边上的小厮见他站在门口发呆,忍不住提醒道。
冷誉这才回过神,魏登早已离去多时,家丁们此时都看着自己,等着关门落闩回去睡觉呢。
“嗯。走吧。”
冷誉裹紧了披风,转身回去。
然而刚走出没几步,就见西跨院浣花阁的月亮门边上,杨冰柠挑着个八角灯笼招手叫他:
“小舅舅!”
“这天寒地冻的,你不快回去歇着,跑这来干嘛?”
“我找你有事呀!”
“明天再说不行吗?”
“不成,还挺急的。”
杨冰柠调皮地一笑,主动走上前来,将怀里抱的紫光檀小木匣子递给他:“喏,给你准备的。”
冷誉一愣,接过来刚想打开,却又听她阻止道:“别动!这是让你送给春晓姐姐拜师用哒!”
“……”
里头的东西很轻,上头竟还贴着封条,也不知装着什么。
冷誉不由皱眉道:“这是做什么?还真的让我拜师呀。”
“当然是认真的!”杨冰柠表情认真、语气坚定:“错过这次机会,你将来一定后悔!”
冷誉皱眉,想了想说道:“那阳春晓,真有这么神?”
杨冰柠一脸大惊小怪的样子:“刑部女判官,你说呢?小舅舅,你不对劲哦。有事儿?跟我说说。”
得了吧。冷誉赶紧摆摆手,杨冰柠这个活泼的性子,凡是她知道的,阖府上下,街里街坊怕不是全得知道。
不过今天那阵仗……冷誉摸了摸鼻子,早晚都会传到她耳朵里的。
冷誉吞吞吐吐地把今天的事儿说了,惹得杨冰柠哈哈哈大笑,意识到天色不早了,才赶紧捂了捂嘴。
“小舅舅,就你这口条,是得找阳春晓学学。”杨冰柠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早上在那么多人面前失了面子嘛。面子而已,能值几个钱?你早前还说呢,想在大理寺干出一番事业,现在被姑娘们抢白了一通,就忘了自己的豪言壮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