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冰柠呲着一对俏皮的小虎牙,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大丈夫,能屈能伸。再者说了,拜师而已,难不成你觉得拜个女师父,丢脸了?”
“那自然不是的。”冷誉正色道,“学无止境,有人的地方就有师父。”
“这不就对了吗!”杨冰柠笑道。
“还是不成。”冷誉摇了摇头,“她是天香楼的东家。我这案子,和天香楼有大关系,她属于涉案人员。”
“什么东家不东家的。”杨冰柠道,“那是顺天府为了方便她在天香楼查案,给她安排的新差使。案子处理完了,她是要卸任的。要我说呀,你俩一起查,说不好,她的案子破了,你的案子在她的帮助下也破了,你还能学到本事。啧啧啧,一箭三雕呀!”
杨冰柠的眸子发亮:“这等好事,若是我,早就顺着杆子往上爬了!加油啊小舅舅,我看好你哟!”
说完,便转身跑了。
“啊?……什么啊。”
冷誉皱着眉头,望着她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即将消失不见的时候却又见她远远地挥手,大声嘱咐道:
“你明天一早就快去!宜早不宜迟!”
冷誉有些无奈地低头看看那盒子拜师礼,见上头的小字写着:阳春晓亲启。
那熟悉的字体,一看就知道是出自长宁郡主之手——
这怎么连长宁郡主都请来了。
长宁郡主,闺名陆忱,是已阵亡的当朝名将、护国公陆昭之女,她的姑母陆氏,正是宠冠六宫的祺贵妃。由于父兄皆战死沙场,母亲冷氏在前几年也去世了,皇帝怜惜陆家满门忠烈,便赐封她为长宁郡主。
如今陆忱二十二岁,尚未出阁,一直寄住在冷家。虽是外姓亲戚,冷家也是当成自家的女孩小姐一样养着教养。
这样一位受到皇帝重视的郡主都被杨冰柠给请来了,他这拜师,过于兴师动众了吧?
唉,惹不起惹不起,一个都惹不起。
翌日。
出了城门往南,顺着官道一直走,什么时候到看见坟地了,边上那座新宅便是——阳春晓这住处倒是不难找,就是有点瘆人。
早上的天空始终阴沉沉的,铅云密布,跟这宅子附近枯树、乌鸦、荒坟的凄凉萧瑟之景倒是挺搭。
这一路走来,无论官道上还是田间小路,都不见半个人影。
冷誉骑在马上,停在那座宅子大门口,望着门头匾额上斗大的“阳府”二字,不禁突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到了晚上这两字会不会变成‘阳间’?
他脑海里迅速把从小到大看过的所有鬼故事飞快地过了一遍,且主角的形象全都自动被替换成阳春晓……竟然毫无违和。
要不,还是回去吧。
冷誉往左右扫了一眼,极力想要寻找一个可以立刻调头回去、又不会被陆忱掐着脖子再跑一趟的办法。
然而并没有。
郡主陆忱可不好糊弄,魏登也已经明确表示不希望再有外人插手这案子——唉,但凡能想到更好的法子,冷誉也不想来主动招惹什么‘女判官’——一个姑娘家,怎么偏偏得了个这样的名头?听着就吓人。
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地上有两道车辙,旁边没有下马石也没有拴马桩,看来平时几乎没有什么访客。如果不是屋檐上那排毛色油亮的乌鸦,这里看起来倒是跟寻常的住宅没什么差别,就是地段偏了点。
冷誉终究还是不大情愿地翻身下马,把缰绳拴在门前那棵光秃秃的树上。
——不就是个女判官嘛!又不是妖怪!一点也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