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话不对。”
魏氏看似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杨冰柠的气势立刻矮下去一半,声音也越来越小:“那、那是顺天府林大人拜托的案子呀!……又不是春晓姐姐主动要管这桩闲事的。”
那不是重点啊妹纸……
阳春晓心里一阵苦笑:不过,勇气可嘉。
阳春晓看着魏氏,忽然觉得她跟母亲竟有些相似。
在刑部,没有人不知道姜春华,也没有人不怕姜春华。
她做过很多在世人看来特别出格的事,多到世人还不及议论诽谤,更新鲜更离谱的就又来了,并且时时刷新你对‘强女人’一词的定义。比如,她虽是内命妇、是尚书夫人,但每当被人称谓‘阳夫人’时,都会认真纠正对方:“我有名字,我叫姜春华”,每次皆是如此,不厌其烦。
她对名字非常执着,也从不接受任何类似‘某某人之妻’、或者‘孩儿她娘’之类模糊的称呼,甚至坚持在每一桩经手过的案件存档中留下自己名字的印章——现在这已经成为刑部的惯例,每位官员在办理案件时,都会在卷宗中留下署名手章,以示将对此案负责到底,并随时接受追责。
这就是姜春华,霸气与才华并存的女子。
阳春晓感觉面前的魏氏和母亲姜春华应是属于同一种女人:无论在什么场合,只要她出现,总是自带强大的气场,锐利的目光像一把悬在每个人头顶的剑,将每个人都拿捏于股掌之间。
别说是杨冰柠这小毛丫头,任谁见了都会发怵!
然而,偏偏阳春晓就有种特别的天赋,就是对这类人有种免疫力——因为她从小目盲,感受世界的方式只有听觉、触觉和嗅觉,因此即使在紧张压抑的审讯室或公堂上,她也能坦然自若。
确切地说,她是在十二岁之后,重见光明时才理解了别人口中‘可怕’这个概念。
她也极少会感到害怕。
比如身处黑暗时,四四方方的牢房会反而令她觉得踏实;在别人眼中凶神恶煞一样的狱卒,对她来说就是普通的、慈祥的还会讲故事的中年大叔;至于母亲就更不用说了,永远都是温暖而慈爱的,而且无论有多忙,哪怕是一边向官员口述着尸体的细节,一边也还要安慰怀里的她。
于是,母亲的温暖和强大,与刑部可怕的审讯室和殓尸房,这看似毫无关联的两种记忆,以一种奇特的方式相互叠加,造就了独一无二的阳春晓。
阳春晓平静而坦然地望着魏夫人的眼睛,两人四目相对,倒是魏夫人显得有些惊讶——也许,从来没有人敢如此与她对视?
众人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阳春晓注视着她的眼睛,淡淡说道:“我娘曾说过,人可以选择活成一座碑,让岁月慢慢磨灭她的名字;但绝不能活成一座牌坊,因为那种东西不仅毫无价值,还将害人害己。人可以选择品德高尚或者自甘堕落,却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我想您可能对这件事有些误会,我并非是要与她们结交,而是把她们视为姐妹。”
她的语气不卑不亢,不仅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还十分委婉地表达了‘关你屁事’以及‘老纸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