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厅处早已停了几乘软轿候着,就见锦衣华服的魏登在数十名奴仆簇拥下,从马车下来钻进了轿里,后面跟着夫人和公子,也皆是气派十足。
阳春晓与他相隔十余丈远,虽说连面孔都不及看清,却也依然能从周围人的反应当中感受到他的威仪。他跟魏夫人是亲姐弟,又是军人出身,那么专横霸道的性格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他身边带的侍卫有数十人,从步态身姿来看,皆像是军队出身的;不仅如此,他们大都肤色黝黑,身材高大壮硕,跟冷府家丁很是不同——大概是从西北带回来的亲兵?
阳春晓不由想起受害者李觅,以及那个神秘的嫌犯‘老胡’。
“你们不是亲戚吗?”阳春晓问道:“辅国公府离得又不远,有必要带这么多侍卫出门么?”
“咳。前段日子不是才出了命案嘛。”
“你现在不用过去打个招呼吗?”
冷誉略显尴尬,小声说道:“前几天去舅舅府上调查李觅,被他逮到骂了一顿……我得先躲他几日、且等风头过去了再说吧。”
居然挨骂了?
阳春晓眯起眼睛:我之前怎么没注意到呢?这桩命案原是归顺天府的,魏登却将案子调到大理寺,还特意安排冷誉亲自主审——
审理此案的全过程都必须掌握在可控范围,这说明受害人可能涉及敏感事件;
李觅身上的秘密,任何人都不可触碰,连亲外甥也不能例外;
‘老胡’隐姓埋名藏在天香楼,这不是偶然,而是经过精心策划的;
这案子果然不简单。
起初,阳春晓还担心如果抓不到嫌犯,此案可能就要石沉大海;如今看来,一定有人在盯着呢,说不定还会掀起更大的风浪来。
这时,冷府派的马车到了,阳春晓转过脸对冷誉说道:“你回去陪客吧。我还要先去天香楼一趟。”
“那我送你到门口吧。”
冷誉将她扶上马车,倒也没再坚持。
今日冬至,京城大街上也是分外热闹。只是粉子胡同的营生只在晚上开门,白天冷冷清清的,连个人影也不见。
阳春晓仰头望望满是铅云密布的天空,很冷,却没有风。每片雪花都能按照自己的意志飘然落下,每一片都干干净净的,哪怕是落在路边花里胡哨的招牌上,都让人觉得是极好的;就连招牌上那些俗气的字眼,也都变得顺眼了许多。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经过那些花楼门前时,偶尔与窗户里面的视线相遇,似乎也感受不到以前那种敌意了?似乎,还看到了笑容?
这倒奇了。
阳春晓满是疑惑地来到天香楼门前,正遇到上对面醉花楼的鸨母从里头出来,瞧见她竟是眉开眼笑地一福:“大当家的好!给姑娘请安。今儿冬至,我们楼里姑娘包了饺子,得空了过来吃啊!”
说完,她发出一连串母鸡般的笑声,扭动着水桶般的腰枝、自顾自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