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香楼出来的时候,已是午夜时分。
小巷子里空****的,打更的梆子声直传出老远。
院门还没落闩,宋襄推门进来,却见院子里的灯还亮着,两名旗官正蹲在他的屋门口喝酒聊天。
见他回来了,二人忙起身迎了上来:“宋千户回来了?我们弟兄可是等你半天了。”
宋襄抱拳道:“对不住,外头办点私事耽搁了。”
“咳,哪里的话!”那旗官笑道:“就今儿这差使,任谁听了不害怕的?就您家对面的张千户,今儿这一下午都在忙着料理家事呢。”
宋襄面色一沉:“亏你还笑得出!……来,进屋说话吧。”
“谢宋千户!不必进去了,就一句话,说完我们弟兄也就家去了。”
二人仍是嬉皮笑脸的,看来大概是好消息。
“到底什么事?”
“郑指挥使传话出来,说明儿个先不用去大同府了。听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皇上已经派了钦差处理,咱们就先等信儿!原地待命。”
宋襄心里松了口气。
“得,天不早了,兄弟把话也带到了,您就先歇着!……这回总归是能睡个好觉了哈哈。”二人说完,拱手告辞。
“辛苦。”
宋襄把二人送出门口,心情却有点复杂。
他住的这套四合院是跟人合租的,另外四个人也都是锦衣卫。前几天接到个紧急的案子,他们四人被连夜派往山西大同府去了;而宋襄刚好轮休在家睡觉,这趟没派差使。
没想到这一去竟是天人永隔,同院那四个人全栽了,连尸首都没能运回来。
郑指挥使大发雷霆,誓要那秦孝安血债血偿,于是下令集结手下,计划明天一早就集结出城直奔大同府。
但是,听侥幸逃回来的弟兄说,西北民风彪悍,总兵官就跟土皇帝一样权势滔天,根本不把锦衣卫放在眼里。而且,秦孝安手下的步兵可是西北军中.出名的精锐,锦衣卫这样硬碰,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其实,大家也都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怎么突然又说不去了呢?
宋襄此时的心情,怎么形容呢?
就像是下午去看病,郎中说他得了不治之症,就这两三天的光景了,抓紧时间该吃吃该玩玩,别留遗憾。可他是个孤儿,又没有成家,要说心里唯一放不下的,也就只有那个初恋女神阮轻烟了。
于是,他取出所有存款,鼓足勇气向女神表白——
现在大夫又说他不用死了?玩呢?
人还活着,钱没了……这怎么整?
正在沮丧,就见一个天香楼的小丫头摸黑找了过来:
“宋千户,这是我们姑娘给你的信。”
————
这日天刚蒙蒙亮,宋襄从锦衣卫衙门领了新差使出来,骑着快马就直奔天香楼去了。
粉子胡同一带都是做夜场生意的,这个时辰全在睡觉。
宋襄也顾不得许多,催马穿过安静的街巷,大声叫门。
半晌,才有个丫头应了一声。又等了半天,才听见里头放下门闩,那丫头散着头发,没睡醒的脸上满是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