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晓心想着:这次的案子给许师兄添了不少麻烦,是应该送点什么表示谢意。
只是那人平时也不好交际,就爱读书写字,那么选套文房四宝大概会合他的心意吧?
店里最年轻那伙计主动迎上来,殷勤地向她介绍各种热销商品。
以前,这些琐事自有红隼打理。她只要挑好中意的,剩下的讨价还价、付钱打包就统统交给红隼便好。
想到这阳春晓暗暗叹了口气,不觉又念起她的好来。
“就这些吧。……多少钱?”
“好的。”那伙计笑眯眯地将东西收起来:“一共二十两银子。”
“这么贵?!”
阳春晓吃惊道,难以置信地又看看那几样东西。
在她的印象中,刑部采购一年的办公用品也用不了这么多吧?难道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还是说你把我当冤大头宰呢?
那伙计表情冷淡地上下打量她一眼,轻蔑道:“贵吗?……那你可能不适合在这里买东西。”
她平时出门不太打扮,尤其不爱戴金银首饰;今天的穿着十分朴素,身边也没带丫鬟小厮。
冷誉皱着眉头走到近前,刚要开口,却听阳春晓对那伙计说道:
“不贵,那你在这站一天有二十两吗?”
全场沉默。
过年期间,店里生意本就清淡,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和那伙计。
阳春晓的态度突然有所缓和,仔细打量他一阵,又道:“看你这身行头还不差,工钱赚得挺多?”
那伙计不知她是何意,张了张嘴还没回答,却见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接着说道:
“哦,不对。听说你们做销售的底薪都不高,收入主要还是靠提成吧?不过瞧你这个情绪状态,今天大概还没开张吧?”
她使用的全是问句,却根本没留给他回答的机会:
“这大过年的……我们家商行里搬货的小工都有三倍工钱呢,想必你挣的总不会比他们少吧?就是怪辛苦的,不能在家应酬亲戚朋友……啊,你不会没有家吧?真可怜。”
她注意到他袖口处歪歪斜斜的缝补之处,带着些许怜悯道:“一个穷打工的,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大字不识几个、钱也挣不了多少,一无是处连媳妇都娶不上——如此卑微的底层社畜,是谁给你胆子对我说出方才那句话?”
最后那句她刻意加重了语气,但这还不算完:
“挣着磕头要饭的钱,却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自我定位?知道为什么没有姑娘能看得上你吗?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对自己还没有清醒的认识,你就活该孤独终老,不配有家人也不配有家,你这类毫无价值的生物就不应该继续存在于世上,因为你不配——听懂了吗,窝囊废?”
遭遇一万点暴击的表情凝固在那人脸上,好像随时会失声痛哭起来。
冷誉看着石化的伙计,竟是有几分怜悯:此时他眼里哪还是阳春晓,分明就是相亲失败的众多姑娘们,一人一把小刀,当众表演刀刀扎心。
画面过于残暴血腥,令人不忍直视。
冷誉不禁有点庆幸:看来,当初她在大理寺公堂上怼我的时候,还是留了几分情面的吧?
冷誉正暗自感慨,就见她已经丢下濒临崩溃的当事人,冷酷无情地转身走了:嫌弃、白眼、鄙视、不屑一顾等多种杀伤力极强的心理暗示,全都包含在干净利落的背影中,完成最后的致命一击。
伙计哭得很大声,活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废物。
冷誉有点怜悯地将一锭银子放到柜台上,对一旁看傻的伙计说道:
“把东西包起来吧。……顺便,叫他下次做人别那么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