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严肃的脸上竟是浮现一丝笑容:“你是我见过最固执的姑娘。”
跃动的火光映出他额上明晃晃的一层冷汗,阳春晓不忍道:“其实你不必为我做这么多。”
“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
他这话像是在说她,却也更像是在说他自己。
外面的人依旧在挥舞着长戈,毫不留情地勾住同伴的尸体,野蛮地往边上一抛,全然不顾尸块散落一地。
全程都没有人说话或者指挥,但那些人各行其是,有人攻有人守,有人清障,有人拍打火苗将其熄灭。
忽明忽暗的火光中,硕大笨重的长戈再次探进来。
北雁眼疾手快挥刀砍去,但那兵器的木杆足有胳膊粗细,一刀下去难以砍断,反倒是刀刃被卡住、与长戈纠缠在一起,一时竟难以脱身。
与此同时,另几条长戈也相继刺过来。但以他们的角度看不清里头的情形,没什么准头,只一味地胡乱戳刺。
红隼手上两把短刀上下翻飞应接不暇,冷誉边守边退,陆忱手臂被划开条口子,只有招架之力。
对方不断步步紧逼,长戈的尖锋几乎要戳到沈敬身上,他一边侧身招架,一边让阳春晓身体贴墙,最大限度避开攻击。
火光越来越暗,终于熄灭了。
但对方的攻击并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猛烈。
他们就是一群杀戮机器,无差别地攻击所有外来入侵者,连问也不问,一率格杀勿论,即使对于死去的同伴也是毫不在意。
阳春晓后背贴紧洞壁,感觉带着杀气的恶风擦着鼻尖掠过,像是花园里修剪树枝的铁剪,而自己正是瑟瑟发抖的树叶。
“出!”
沈敬低吼一声,手上举着最后一支火折子。
黑暗之中唯一的微弱光亮,瞬间就成为对方集中攻击的目标。数支长戈同时向他刺来,而他只是迟钝地微微侧身,有两三支重重插进他身边的墙里,发出一声闷响;而更多的则是直接贯穿了他的身体。
如果他不是身负重伤,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也许是完全可以避开的?
……但是,没有如果。
温热的鲜血溅到阳春晓身上,她再也克制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但此时的北雁和红隼并没有丝毫迟疑,在他发出命令、燃起光亮的瞬间,便果断冲出门去,将已经围拢在门口、来不及撤回长戈的人尽数砍杀。
沈敬的手依然高举着火折子,身体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阳春晓全身颤栗抖个不停,若不是冷誉强行将她的脸埋进自己胸口,她一定会不受控制地大声尖叫起来。
混乱很快就平息下来,矿道里又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北雁和红隼逐一确认所有倒地者皆已毙命,这才收刀回来。
红隼来到沈敬面前,伸出手替他合上双眼,然后从他手中取过火折子,从容地盖好收入袖中。
眼前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包裹着巨大的悲伤,但此时的她们竟有些感激这片黑暗:至少,她们不必再次看到战友惨烈的死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