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长长的队伍一进入寺门,瞬间分散成数只小队,向不同的人群聚集地奔去。
“我们来了!”一个清亮的女声,像一把快剪,豁开了大雄宝殿内的雨幕与沉郁。
所有人的目光倏地投向殿门。
秦怡就站在那里。
她的发髻被风吹得有些散乱,雨水顺着雨衣的帽檐成股流下,脸颊冻得微红,却不见丝毫狼狈。
她身后跟着几个同样穿着雨披、浑身湿透的年轻人。
每人怀里都抱着几只硕大的、看起来极沉实的纸箱。
她一步跨进殿内,甩了甩雨帽上的水,目光迅疾而温和地扫过殿内每一张惶惑的脸。
“我们是徒步来的,来晚了!”
她开口,声音不高,却极有穿透力,压过了殿外的风雨声,“雨太大,路一时半会儿通不了,大家肯定都饿了。”
“带了瓶装水、面包蛋糕来,先垫垫肚子,别嫌弃。”
殿内静了一瞬,只有雨水砸在石阶上的轰鸣。
那怀抱孩子的母亲最先反应过来,眼眶骤然就红了,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秦怡身后的小伙子们已经利落地打开纸箱。
刹那间,一股极其醇厚、温暖、带着浓郁奶香和刚出炉小麦气息的味道,凶猛地炸开。
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温柔,驱散了殿内阴湿的霉味,撞进了每个人的鼻腔。
那是最原始、最足以抚慰人心的食物的力量。
是面包。
一排排金黄饱满的餐包,表皮油亮。
一只只裹着酥皮、露出诱人火腿肠的花式面包。
还有几大袋切成厚片的吐司,组织细腻。
“来,大家别客气,都分一分。”秦怡亲自拿起几个面包,递给离她最近的几位老人。
她的动作自然而笃定,没有施舍的意味,倒像是一位能干的家主在招待突然到访的客人。
人群活了过来。
人们小心翼翼地接过食物,最初的拘谨迅速被强大的食欲覆盖。
咀嚼声、低低的赞叹声、孩子满足的咿呀声,取代了先前沉重的寂静。温度仿佛都回升了几度。
秦怡没闲着。
她一边分发食物,一边和人们搭着话。
“老师傅,您牙口还好吗?这吐司软和,您吃这个。”
“小朋友,豆沙馅的甜,喜欢吗?”
“大姐,别担心,江书记已经联系上县里的公交公司了,路通了就派车来接咱们下山。”
她说话条理清晰,自带一种让人信服的气场。
那位之前几乎要崩溃的母亲,小口喂着孩子吃一块柔软的蛋糕胚,眼泪终于无声地滚落,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
分发到殿角时,秦怡注意到一个靠着柱子坐的年轻人,大学生模样,戴着耳机。
他对周遭的热闹恍若未闻,只盯着自己没电的手机屏幕,脸色阴沉。
秦怡递过一个面包,他愣了一下,生硬地摇了摇头。
“吃不下?”秦怡没收回手,“小伙子,空着肚子更心烦。”
“多少尝一点,甜的,能让人高兴些。”
年轻人抬眼看了看她,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接了过去,低声道了句谢。
秦怡笑了笑,没再多说,转身又去照看别人。
食物很快抚平了焦虑的褶皱。
殿内的气氛彻底变了。
人们开始低声交谈,甚至有了零星的笑声。
有人分享起自己包里最后几颗糖,有人互换着联系方式。
那层冰冷的、将陌生人隔绝开的无形壁垒,被面包的香气和共患难的处境悄然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