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朝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将将要掀开明黄帷幔的手,竟然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分明在白日的时候他还曾经前来探望过一番,那时的顾修璂还在好好地同他说笑,他仿佛眨眼间便倒下了。
**那个瘦弱不堪,疲惫又苍老的老人,与朝堂之上鹰目锐利,不怒自威的模样仿佛判若两人。
顾修璂看着他,亦是眼睛跟着亮了亮,颇为费力地张了张嘴,却又实在发不出半点声音,眼底也渐渐染上了颓败。
顾君朝还清楚地记得幼时,他将自己扛在肩膀上,带着他去京郊踏春,骑马射箭的模样。
他垂眸看向**仿佛风年残烛的老人,心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似的,沉甸甸地说不出话来。
“太医呢,太医可曾来看过,他们说什么?”
顾君朝的嗓音不自觉地颤抖着,他其实也知晓自己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早在许久之前,顾修璂的身子就不大好,隐隐有过中风的症状,怕是为了蒋德庸和穆玄瑾先斩后奏一事,大动了肝火。
气急攻心之下,这才会彻底病发。
皇后强忍着眼底的泪意,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君儿,你定要振作起来,现如今陛下这般模样,往后我们便只能靠你了。”
“皇伯母,您放心。”
顾君朝点了点头,握住了顾修璂的手,语气慎重地许下了诺言。
“皇伯父,只要君儿还活着一日,便会好好守住我们顾家的江山,不会叫任何人夺去的。”
顾修璂已然连点头摇头这种最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只得冲他眨了眨眼睛,满眼都带着欣慰。
还好他没有看错人,他精心教养出来的继承人,终于能够肩负起这些沉甸甸的担子。
顾君朝低垂下眸子,嗓音不自觉地沙哑。
“我知晓这件事并不能全然怪罪于穆玄瑾,他不过是一个诱因罢了,但我还是控制不住,想要迁怒于他。”
顾修璂眼底带了几分不赞同,冲他眨了两下眼睛,他便不由苦笑起来。
“皇伯父,我知晓自己不能意气用事,眼下蒋德庸以死,朝廷一片动乱,留下的烂摊子众多,却是无人可用。”
“待到明日早朝,君儿会吩咐将穆玄瑾官复原职的,他身上也流淌着顾氏的血脉,这辈子都休想要置身事外。”
穆玄瑾不是想要自由吗,那就让他一辈子,都不得不束缚于这京城之中。
这不仅是出于那些私人恩怨,更是帝王之道。
他与穆玄瑾之间,终究是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