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柔递了调回杭州分公司的申请。原本这个时间她应该跟几个同事准备去哥伦比亚。行程被压了下来，公司就有传言出来，各种版本都有，周围的人看她的神色也有了变化。这是姜小柔不喜欢上海的原因之一，太势利。每个人都很现实，一边努力，一边算计，到处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杭州则不同，也有勾心斗角，但总体是安逸的，小富即安也好，不思进取也罢，家里有房有点小钱，人攻击性就不那么强，更喜欢讨论去吃什么，去哪里玩，没事晒个娃、聊点八卦。

窦志玲走过来，依旧扭动着她那不算很细的腰肢，一套职业装衬出刻意的干练来：“不走啦？”

姜小柔：“听公司安排。”

窦志玲：“是不是有了？”她的目光往下滑去。

姜小柔忙着手头的事情，没有回答。

窦志玲看了看左右，故意压低声音：“你老公也是，怎么那么不小心。现在是什么时候？公司扩张期，多少人拼了命想要争个机会。你要真有了，啧啧啧。要说女人在职场啊，就得牺牲些东西；没有牺牲哪来收获。”

姜小柔突然打断她：“你牺牲的很多吗？说来听听。”

窦志玲：“我是为你不值，多好的机会，李工那么器重你，张总对你印象也不错。要是我，这段时间就不能让男人碰，等事情定下，哪怕打飞机出国呢！”

想起张明哲跟个老干部一样自诩精英的模样来姜小柔就觉得恶心，顿时一阵反胃。

窦志玲看出她的异样来，假惺惺说：“你要真去不了，我可要去申请啦？提前跟你打个招呼，到时候你别不高兴。”

姜小柔嘴里是苦的，再苦也不能在窦志玲面前露怯。“告诉你个内幕消息，”姜小柔抬起头来，“能不能去哥伦比亚项目，关键得看张总的态度。张总满意了，就都不是问题。你懂的。”

窦志玲当然懂，职场上的明规则潜规则，没有她看不出来的。如果她蠢，就会问姜小柔为什么要告诉她；可她很聪明，一点就透——姜小柔太清高了，加上又不合时宜的怀孕，自然不能叫张明哲满意。海归精英嘛，哪个不是自命不凡想用魅力来征服世界。所以明知是火坑，她也要去试一试。至于谁是猎人谁是猎物，那就各凭本事了。

“走了，你好好养着。”窦志玲甩着猫步走开了，眼中满是战斗的欲望。

看着她的背影，姜小柔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来，或许窦志玲这样的心性才适合在魔都生存下去。

怀孕第十一周，到了快要建小卡的时间。建小卡一般会选在离家比较近的社区卫生院，方便孕检。大卡则要满六个月后，直接在准备生产的医院建。这就牵扯到一连串的问题。一般孕检是在工作日，如果姜小柔继续在上海工作，那么每周都要请一天假出来做检查，这还是一切顺利的情况下；如果不想来回折腾，在上海孕检，就要去办上海的居住证，变成外来人口，有什么事情家里人也无法立刻赶到。当然，如果决定不留，那就不存在在哪里建卡的问题。

留还是不留呢？两人并排坐在**，各自拿着手机。

“看来是要留下了，至少到现在它还好好的。”鲁子敬摸摸姜小柔的肚子，又有哪个父母会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拿掉孩子。

姜小柔：“留下它，又不马上辞职，我就要申请调回杭州；就算调回来，每周也还是要请假。”

鲁子敬：“请假总比赶火车好。”

姜小柔：“当女人真是烦心，你来生就好了。要是在国企，中午两小时休息，最适合怀孕生孩子。”

鲁子敬：“我倒是想，没那个功能啊！”

姜小柔的情绪有些低落：“有了它记性明显变差了，精力也不如之前了。调回来也好。申请报告我已经提上去了，快的话下周就能批复。还好东西不多，拉个箱子就回来了。”

鲁子敬把她搂过来，很多时候千言万语都不如一个拥抱来的温暖。其实他早就知道，顾虑来思量去，到最后她肯定舍不得去拿掉孩子，那就只能牺牲工作、牺牲刚刚有起色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