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没有曹佾的消息渠道,先是在黄河大堤扑了空,这才转道板桥。
天子车架沉重异常,汴京又刚下过雨,一旦离了大道,那行进速度可想而知,走的并不比老太太快。
等他磨叽到板桥,天已经放亮,太阳都快出来了。
营前叫门,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有人答应。
太监拿出懿旨宣告,要求所有人等劝回官家,一干人等嘉奖上好铜钱十贯,绢一匹,粮五石。
这一招很灵,当下守门的士兵就变得和颜悦色了许多。
能白拿钱,谁不乐意?
不一会,大营敞开,迎天子车驾入内。
司马光面容严肃,礼仪谨慎,基本是按照替天子祭祀南郊的标准在走。
可左等也不见人,右等也不见人,这一身正服捂的人都要中暑了。
等啊等,等到天光大亮,红日东升,他终于坐不住了。
“帮我通传,谏议大夫司马光求见陛下,迎天子回宫!”
负责接待他的小太监瞌睡得朦朦胧胧,直吧唧嘴,被他叫醒之后看了看天色,“等等,这才寅时,官家卯时才起呢。”
司马光尊礼守礼,一想也是,自己老头子睡不着,人家官家可还年轻,正是缺觉的时候。
等着吧,反正今天能迎回去就成。
这一等又是大半个时辰,太阳高挂,万物苏醒。
可令他奇怪的是,这骐骥院怎么没有马叫,安静的如同荒野小村。
即便马不叫,官家带着几千人,这一早上起床出班的军鼓总该有吧,是不是安静的有些过了头。
不好,自己被骗了,是不是天子不在营中。
冲开士兵阻拦,从大帐中跑出来,寻了一副马车站上去,四下一瞅傻眼了。
空营!
哪儿来的官家,哪儿来的大军?
除了一个空空的营盘,人都没几个,马都见不着几匹。
“人呢,天子呢?”司马光回到账房,一把拎住小太监的衣领。
小太监揉揉眼睛,打个长长的哈欠。
“不知道,上头只叫我在此守营,接待拜访官员,没告诉我官家去哪儿。”
这不瞎耽误功夫么,司马光松开小太监,赶紧吩咐车马起行。
几千人的大军,顺着脚印就能知道去哪儿。皇帝左右跑不了太远,赶紧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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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迎候王驾的人里,只有濮王最聪明。
两宫争斗,天子逼宫,该他一个王爷什么事儿啊,何况自己还是天子的亲大伯。
只要老赵家不倒,他就一辈子锦衣玉食,犯不着参与任何争斗。
至于说废立皇帝,曹氏、高氏还没那个胆子,汉末和唐末那么多例子摆着呢,外戚这么干,只有满门抄斩的下场。
出了南熏门,他就乔装打扮,化装成一个马夫,钻进了富弼家的宅院。
老狐狸见面不用多言,赵宗谊只问了一个问题——目标是什么?
富弼是黄泥落到裤裆里,作为反王安石集团的最大势力,他说这事儿自己没参与,连富家门前的石狮子都不信。
“两宫共同辅政?”
“那你还穷折腾什么?”
富弼想了想,自己这目标提低了,看来宗室也是支持天子的。
“亲政是早了些,要不六大臣共同辅政?”
赵宗谊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夺权夺权,你自己都不掌权说了算,夺个毛的权。
六大臣辅政,以老臣压制两宫,天子居中调和,这就有了操权的体验感,不错不错。
“你、文相公,还有谁?”
富弼扒拉手指头一算,旧党如今也人才凋零,剩下的全是老骨头。政事堂加上赵抃,枢密院里加个韩琦,御史台吕工著算是自己人,现在还缺一个管开封府的,可惜欧阳修病体未愈难当重任。
忽然,空气中隐隐传来鸣锣开道的声响。
富弼派人前去探查,没一会功夫,下人回报“苏轼打着钦差旗号进城了”。
苏轼?
这小家伙要闹什么幺蛾子,他不是去修河堤了么,什么时候当的钦差。
俩人还没理清思路,崔二风尘仆仆的跑回富宅。
“老爷,姑爷说,要您支持苏轼彻查马政,助官家亲政!”
“他人呢?”
“姑爷去东城开业了,还叫小娘子一起去剪彩,说今儿要大发利市!”
富弼一捂老脸,羞得不敢面对濮王。
自己才还装正经呢,李长安这么一来,自己是彻底洗不清了。
行吧,反正也不干净了,那就趟一回浑水。
“殿下,你觉得马政要查多深?”
濮王摸了摸下巴颏,眼珠子转了几转,沉吟半刻。
“那先得知道,皇帝敢不敢杀人!”